一瞬之間，所有人往相同方向衝去。

幾乎是同時起跑，從地圖上各個角落，背著三個行動電源來回走動的男孩，問我如何開啟iPad網路功能的祖孫，熱心大喊水箭龜就在前面的大叔，忽然都有相同的目標，暫時分享了同一個夢。

圖鑑裡的黑影輪廓逐一變成可愛的彩色生物，卡通裡講的是「收服」，每一集遇到新的神奇寶貝，經過對決或者愛的形式，用寶貝球收服加入自己的隊伍。

最初我們是在學校的電腦教室，偷偷安裝遊戲模擬器軟體，開始神奇寶貝大師之路，不過二十年過去，沒有誰真正收服過一隻。

夢想也分為各種屬性吧，一開始基本的有水系火系草系，熱血冷靜或賣萌，曾經那麼慎重的選擇。

捕獲過那些寶可夢們，可能是巧合遇見，由蛋開始小心孵育，或從別人手上強搶過來，但夢慢慢變得普遍、雷同、可共享，也就不再那麼珍貴。甚少有人想起一開始的弱小伙伴，為了支持更強大的自己進化，不知哪時被犧牲，轉化為升級用的糖果，按下確認鍵時毫無歉意。自以為的夢想，果然是很容易被遺棄或背叛的。

騷動後人群散去，回復為一個若無其事的夜晚，放下手機螢幕自動變暗，抬頭瞥見微微閃爍的路燈，在牆上映出一個形狀陌生的影子。

我丟出一顆寶貝球，旋轉，騰空，完美落地。

終於抓住了自己。

卻遲遲無法收服他。●

自由副刊2016.10.18
攝影 / 楊碩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