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3-12-25 12:32:22阿盛

【文友新作】漫遊貓 ─ 薛好薰




時間的大門斑駁、破損,卻厚重地橫隔在面前。我在門前徘徊,不得而入,那橫阻的姿態堅決得無可商量。

門後,堆壘著已成為過去的每一刻。

我恆在門外徘徊,從未清楚看過那一扇門開闔,但它的確在沒有人察覺的時候,神祕地收容了(或者,毋寧說是狼虎般吸吞了)?一個被漠視而浪擲的分秒、時刻、晨昏、旬月,乃至於年歲,然後聚沙成塔地固化,堆壘在門後,阻擋任何自以為能夠輕易推開門,索回曾經輕忽時光的狂妄之徒,如我。

那涓滴時光竟變得如此厚重,搖撼不得。我兀自在門外徘徊,思索如何攻堅這古老的門。它看似陳舊,卻是驚人的堅實,我手之所觸,肩之所倚,足之所履,膝之所踦,所有的力氣卻顯得徒勞,一一銷蝕。筋疲力竭之餘不免懷疑:是否有人嘗試過、失敗過,所有生命殘骸和不甘也一併被吸吞到門後,門上這些深淺裂痕,可是歷來奮力攻堅,卻失敗而壯烈犧牲的墓誌銘?

於是,只能幻想有一隻漫遊貓,憑著輕靈的步伐,銳利的眼瞳,可以隨意穿梭在時間縫隙,即使闇夜如此膠著而黏重,也不怕弦月灼瞇了眼,在時光之門悄無聲息開闔中覷空躡入,聞聞嗅嗅,過往消息便再也無所遁藏,漫遊貓遂咪嗚咪嗚低喃牠的發現,在門後摩蹭身軀,留下氣味記號,標誌勢力範圍,之後,好整以暇,用有倒鉤的小舌,仔細舔舐自己的腳掌、毛髮,回眸凝望,靜靜地待我尋認。

 

─2013/12/25 聯合副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