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3-09-19 12:20:53阿盛
【文友新作】曬衣巷 ─ 廖淑華
幾次早晨被不明的喀喀聲叫醒。躺在床上聽音辨位，不是附近大學生停放摩托車的聲響，也不是資源回收阿桑的拖板車，似乎有什麼結實的物項敲擊圍牆的鐵欄杆；待我回神起床、梳洗換衣開門查看，卻又查覺不出異狀。直到在後院澆花時發現含笑伸出圍牆的一支枝椏折斷了，被圍牆外的曬衣竿一頭壓住，斷處垂下的細枝葉子已經乾黃。 原來喀喀聲是曬衣竿架上我家圍牆的聲響。幾時擴展地盤至此，還壓斷了我的含笑花！ 住處是姊姊的舊居，由於兩三年無人於此居住，鄰居漸漸你家就是我家的自動分配勢力範圍，剛入住時還曾因大門被成排機車頂住，外推不得形同被圍困屋內，氣得我打 1999請管區警察來處理，而亂停車的人則辯稱「以為沒有人住」。我家被排除在一樓住戶優先停車的不成文默契之外，兩三年來大門外停車格的既得便利者，在探知我是無車階級後，便一掃原有的稍稍歉意貌，每天早晨車子駛離車格，他的母親或妻子便拖來掛有輪子的大盆景佔住，或由另一位住巷尾的太太架上兩頭木梯子，曬起衣物來了。 這是一條斜短的四米寬單行道巷弄，兩側停車必需參差排放，否則很難通行，偶而見到誤闖佈陣的車子進退不得，探頭偵測路況的駕駛，好似很想深深吸一口氣，把車子抽高瘦身，以求免於刮損毀容；或許也就因為如此，吃過癟的外車不會自找麻煩開進來，這條不過十來個門牌號碼的巷弄人家，故養成在門口曬衣之癖；然而巷窄樓高，早晨時光對向人家處在陰面，我這戶日光燦燦、自家又不晾衣於外的巷頭三角窗，遂成了最佳曬衣場。 我想小巷的女人們應該是經過一番磨合後訂下協議的，除了停車格那一竿衣服，圍牆外上中下綁了三層竹竿，分由不同住戶曬衣，三支竹竿一頭分別穿過欄干侵入我宅，進進出出眼光避不了那片花花綠綠的大布帳，起初，真的很不開心，覺得頗礙觀瞻；我且多心的猜想，不知內情者或許以為是我佔地曬衣，那多冤哪。然而謹記姊姊叮嚀，敦親睦鄰，對門太太也確曾幫我代收過掛號信件、宅配什物的，就當做給人方便罷。 街坊太太們起得早，尤其夏日，陽光才映上窗帘，她們已洗畢衣服磯嘰呱呱地晾衣邊擺龍門陣了。幾個女人搶著講話接話，巷頭巷尾對談咿咿嗡嗡的，在屋內聽不清楚講話的內容，但覺一個比一個中氣十足，聲調高昂愉悅；我突然覺得自己讓出那個區塊「功德無量」，在空氣清新的早晨能如此無肆吐納，對肺活量應該是很棒的運動，反觀自己多所顧慮擔心擾了旁人，反而拘束己身了。經過這群女人時，我必點頭微笑致意，看那一竿竿男人小兒的衣服，這些阿嬤媽媽真辛苦。她們有時也會像在跟我解釋似的說：這種陽光曬衣真好！的確是，曬過陽光的衣服被單酥酥暖暖的，在常雨的大台北也算是季節限定的享受。 但，怎能無視人家的花樹，那麼粗心的壓斷樹枝呢？ 昨日一早門鈴大響，開門見管區警察兩人揚示手中卷夾，問那停車格衣物可是我的？說有人舉發曬衣者佔用停車格，不給外車停放，且轉角那三角區塊是畫紅線的巷口淨空區，也不能佔用曬衣。 小巷的婆媽們早已圍攏上來了，我輕鬆以對，請管區找衣服的主人去。闔上門，但聞管區好言相勸淹沒於太太們的抱怨申辯中，一陣架衣梯、曬衣竿挪移聲……但我知，只要「太陽下山明早一樣爬上來」，曬衣活動仍是照常 ON的啦。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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