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3-07-07 01:01:10阿盛

【三少四壯集】流行追夢酒 ─ 阿盛

 



卡拉OK店初興至式微,大約十年左右,與MTV概略一般。柏青哥小鋼珠店風行期間甚短。電動遊戲拉霸之類,亦多有賭博性質,亦只維持數年旺市。

 

    拉霸,我玩過一陣子。萬華龍山寺對面本是愛國獎券街,街後是攤販區,現在化作公園廣場、捷運站。獎券停止發行,一些店家改營拉霸,自報社下班,我若身上有餘三兩百元,偶會去玩一下。

 

    好像拉霸又叫水果盤。跟店家拼大輸贏的方式,我試幾次之後就不敢再玩了。所謂大輸贏,「開分」以一元換算一點,押點自由調動,鋼鐵意志且現金盈袋者,往往押最高點數七十二﹝記憶或許不準﹞,那很嚇人的,螢光幕亮閃幾十次,可能千鈔便暗失一張,幾十秒鐘而已;如果玩整夜都沒逮得大牌如數七連線、數BAR連線等,你算算看,丟掉的金額會龐大到什麼地步。我所試的是押點六,二十分鐘損耗五百元,天,當時普通上班族月薪兩萬餘耳。

 

所以我玩那種一元換算十點的小兒科「喇叭」,凡是出現一盤水果,機器就哇哇大哭,好像被搶劫還挨打了,故名。

 

萬華有個富三世,一年輸了三百五十萬元,該款當時足夠買一戶公寓矣。他現在開一家鳥店,什麼鳥都賣,我日前健行經過時佇觀,我呼他:真夠背哦,你忙啊?他喊叫:大哥,好久不見,喂喂,買隻金剛鸚鵡吧。

 

三世還喜歡唱歌,以前若同去卡拉OK店唱歌喝酒,我連一角錢也不肯付的,他沒貼補鐘點費已算我仁慈了。你若不幸聽到他唱歌,當下即能明白何以曰人貴自知。那,何以呼他真夠背?有典故的。無論年頭年尾,他都常哼耶誕歌,發音是這樣的:真夠背、真夠背、針勾我的胃。只會這一段,接下來啦啦啦到底。他是很俗氣,但不傖,傖,言行鄙賤也,俗氣則人人都有,多或少、顯或隱而已。

 

你也許覺得奇怪:怎麼你什麼朋友都有咧?是,我不願讓自己侷限在小布爾喬亞圈圈內,以免框住聽聞識見,寫作,世相閱多甚有益。

 

曾經多時我在MTV包廂裡寫作。付幾部電影錄影帶租金,吃泡麵、喝兩杯,專心寫;《春秋麻黃》﹝後改為《十殿閻君》。皆已斷版,你若還買得到,也可能會中彩券大獎﹞書中許多篇就是這樣寫出來的。我身處新潮流包廂,追思那些已然一去不復返的舊時代歲月,而新舊相距不過十來年,十來年前我沒有制服之外的便衣,經常惜用幾元錢。在北都,包括物質上精神上的,我變了很多,所以我要找出永存心中不會變的情感,上天、土地、父母.......恩賜的情感。

 

我未跟流行玩柏青哥。KTV店興起之後,曾入去幾次,唱的還是老歌,〈南都夜曲〉、〈追夢〉、〈相思雨〉、〈最後一夜〉.....之類,〈隱形的翅膀〉算是新的了。〈相思雨〉作詞者陳桂珠是大學同班同學,才女;寫《世紀末少年愛讀本》的作家吳繼文,才子,亦同班。畢業整三紀年矣,感覺卻只如短短一首〈如夢令〉。

 

至於如今女兒喜愛的那些流行歌,我只聽懂幾句,其中一句:鷗麥軋鷗麥軋,真的好久不見啦。

 

─中時人間副刊2013/07/07