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1-12-14 01:19:56阿盛

【文友新作】她真的在哭 ─ 薛好薰

  

 室外被酷陽炙烤著,史博館的畢卡索展覽廳卻一片冷涼,不僅僅因為空調,幾幅畫中女人的扭曲、猙獰、吶喊、憂傷、掙扎,在眾多畫作中躍然而出,特別吸引我的眼光,讓我也感受到那些降到冰點的絕望。
 這些畢卡索愛過又離棄的女子,每一個人在熱戀時,都帶給他嶄新的畫風和旺盛的創作力,等到失寵時,就像被擠乾顏料的軟管,她們的青春、美貌、優雅、靈氣被壓擠殆盡後,便遭到棄置,一個個窮愁潦倒、瘋癲、自殺,下場悲慘,對畢卡索而言,她們的生命似乎是為了成就他的創作而來的。
 駐足在「百葉窗前沈睡的女子」畫前,只見一片暗淡的色調,灰綠的百葉窗、灰藍的沈睡女子,趴伏桌上小憩,手卻撫著胸口,像是經過濃重的憂傷之後,終於不堪疲累而入眠,即使在睡夢中,心仍哀哀作痛。畢卡索曾為女子創作了許多畫,在名為「瑪麗 ?泰瑞莎肖像」的那一幅中,她是那樣清純,湛藍的眼睛含情脈脈看著畫者,左手看似要掩住嘴角,頰上一抹羞紅,畫面充滿詩意與愛意。二者是同一個女子,曾經置身幸福天堂,之後,墜入永劫不復的深淵。
 畢卡索其實懂得女人的美、女人的心,敏銳地捕捉了她們的深情與一顰一笑,甚至是失和之後的怨怒、絕望、自棄與哀傷,可是,當他覺得該離開時,卻一樣決絕,頭也不回。
 正沈浸在自己的思緒中時,忽然身邊的小女孩指著畫:「媽媽,她在哭耶。」媽媽看看畫的標題,放低音量說:「不是,她在睡覺啦。」女孩不死心,稚嫩的聲音帶點抗議:「可是,她眼睛下面有淚水。」媽媽似乎有點疑惑,看看畫作,再次審視標題,最後語氣堅定地說:「她在睡覺,不要亂說。」似乎很不好意思小孩不懂得畫又亂說話,干擾旁邊觀畫的人,便帶著女孩走往別處了。
 目送母女二人靜靜走開,回過頭看看畫面上,女子臉孔並未埋進曲枕的臂彎,多重的視點形成一張變形的臉,變形的憂傷,但緊閉的眼睫下清清楚楚垂掛著大小淚珠,她真的在哭啊。
 
 
─中華副刊2011.12.14
申自偉 2011-12-15 12:38:13

觀察入微,聯想豐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