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0-11-26 11:29:31阿盛

【文友新作】獨行貓 ─ 彭義方


 

 幾個月前,開始養貓,這隻貓與我有緣,連絡後的第一個假日,便和飼主黃小姐相約看貓。她從事廣告工作,經常出差,所以才把一路拉拔長大的貓兒子送人領養;那天帶了見面禮─貓零嘴,來到台北黃小姐的住處,按了電鈴、進屋,貓天性怕生躲了起來,一會兒黃小姐才抱他出來。他個性溫和,三歲半,換算成人類的年紀大約二十六歲,但是卻有一副無辜而且天真的眼神,黃小姐如是說,我拿貓零嘴餵他,他吃ㄧ些,逗逗他同他一起戲耍。約莫半小時光景,提議等下回黃小姐出差的前一天,才來領養貓,她說好。臨去前,貓用臉頰碰觸我的小腿,喵嗚了一聲。
 記得年少時我的朋友不多,從小習慣一個人專注在自己所能把握的世界裡秘密行進,像隻獨行的貓,追尋夢想或是漫遊,更多的是徬徨,也曾經憤怒過。所謂「憤怒出詩人」不知道對不對,我想詩人也不能總是憤怒的。年少時的自己也曾經翻閱過一些些詩詞,當然也曾經不知愁滋味而為賦新詞強說愁。
 大約過了一個星期,和黃小姐約好時間領貓。準時抵達黃小姐住處,她將貓咪放進寵物專用旅行箱,背他最後一程時,顯得離情依依。初夏的夜晚,涼風宜人,黃小姐叮嚀貓兒子要乖乖的,並告知我,獸醫說他就只能吃甲牌飼料,要特別留意,否則可能造成尿道阻塞,另外貓一星期大約喝接近一公升的水,一開始也許會因為不適應,喝的水比較少,黃小姐還說她會寄電子郵件告訴我貓兒子生活上一些其他要注意的,最後又再再叮嚀貓兒子要乖喔…… 然後、狠下心正式道別…… 再見、再見……到新家要聽話喔…… 再見。貓媽媽隱忍淚光轉身回屋,幽微的氛圍在昏暗的街燈下漫開,我的心情卻似乎收束了一下,緊緊的。
 時間滴答,二十來歲(換算貓齡約三歲半)初入社會,不諳世事人情,但對一次「小貓緣」卻印象深刻。有一天,在回家的路上,看到一隻小貓,白色混搭一些漂亮的淺土色,模樣羞怯怯的,晶亮的眼睛卻望著我,我掰了一小塊準備當消夜的麵包,小貓竟就上前吃著,我高興的看著,月光使得地面有不一樣的雅致,風用樹梢當作畫筆,沙沙的舒展今晚的清涼。餵完了貓咪,獨自一個人沿著小路散步回家,路旁桂花飄來了清香,眼前的小圳順坡流淌著月光,晚風襲來,此時身心與夜色彷彿交融成一片。
 貓的名字叫黑糖妞妞,性喜獨居,曾經有朋友的小貓前來作客,結果他咧嘴低吼地把小貓嚇得縮在牆角。平日妞妞則是獨自悠哉悠哉的過日子,走起路來搖著尾巴頗有老虎的風範,十分好看。他出生時,毛色不像兄弟姐妹般擁有較受歡迎的銀灰色虎斑紋,而是黑糖顏色的虎斑紋,因此被退了回來,貓主人才邀黃小姐去領養,於是取名為「黑糖」,妞妞是我取的,叫起來親暱的緣故,有時也會叫他妞妞甜八寶,或者是黑糖黑八寶,因為那樣叫會感到更加親暱。但是妞妞發情時會到處尿尿,令我難以忍受,不是都會使用貓沙嗎?我在心裡旋旋唸了好幾次,不過沒用,只好抓起拖鞋,發狠揍他,但愛情的力量非人力所能左右,他,依然故我。
 日復一日地過著,已來到三十而立之年。有時一個人出門用餐,拐過街角看到流浪貓似乎也在尋找食物,便心有戚戚焉地不知獨行的貓將何去何從?而我獨行的日子,忙碌卻似乎漫無目的,有時候過得並不理想,機械式地在上班、回家之間擺盪,無法找到安身立命的依靠,日子久了感到十分的壓抑並且有些憤怒。有時為了追尋朦朧的夢想,感覺壓力好大好大,四周闃黑一片,我低頭繞室徘徊,總是抬不起頭來,像是在黑雨中邁步,雨水不斷順著額角流淌下來……
 之前,黃小姐曾叮嚀過貓兒子只能吃甲牌飼料,但因為一時貓食短缺,就買了別牌飼料,結果真的發生了尿道阻塞的情形。獸醫宣布貓可能患有腎臟病,需要導尿後住院七天觀察,並告知醫療費用,導尿一千五,住院一天一千,抽血化驗另計。獸醫詢問要不要治療?我陷入天人交戰,一時血壓升高思考緩慢,於是放慢速度的說,那……先做導尿好了。麻醉兩個小時過後,妞妞逐漸恢復意識,獸醫說還好沒有脫水的現象,並且再一次的詢問:要不要住院呢?嗯……我想……那……我先帶回家觀察好了。回家後,妞妞取得隨地尿尿的權利,我真心誠意的向神明禱告,祈求妞妞要尿得出來呀,並軟語勸告:妞妞要加油喔,妞妞要加油喔! 
 我也替自己打氣,夢想仍持續著。時序入秋,秋夜多雨,淅瀝雨聲中我似睡非睡,彷彿自己一個人在叢林中漫遊,光線從樹冠的縫隙中射出幾片明亮的空間,空氣聞起來濃郁新鮮,充滿冷香芬多精的味道卻又揉雜著十分多樣的生物氣味。大樹盤根錯節高低起伏,得扶著它才好前進,一個人繼續往前攀爬,時而高時而低,有時竟跌落在地,有點兒狼狽。走著走著發現了一個深洞,似乎通往另一個世界,我站在洞口傾身探看,一不小心竟往下墬落,不斷不斷地墬落,在漆黑裡不斷地墬落、墬落,然後,停了下來,靜止於不知名的時空中,四周漆黑一片,然而心裡並不慌張,只覺得平靜。須臾,張開眼睛,發現原來並未真的掉進深洞裡,只是一時的迷糊罷了。繞過虛無的深洞,繼續探訪叢林,心想也許會遇到獨行的老虎,說時遲那時快,前方真有一隻老虎和我四目相交,我心跳加快但並不感到畏懼,甚至有種驚喜的快感,靜靜的看著牠,用眼神感受那魅力十足的紋理,而那大貓似乎也不是很在乎我,與我對望一眼即一躍消失得無影無蹤,在那一剎那,我看到老虎的尾巴一閃而過……
 忽地驚醒,妞妞不知何時躋到我身邊,毛絨的尾巴掃著我的臉頰,我抓抓他的背脊,瞥見地上一灘黃水,哇,妞妞尿尿了!一時間,我百感交集,熱淚盈眶……加油,要持續加油喔!
 
 
──中華副刊 2010.11.26
亦方 2010-11-26 23:23:49

謝謝他里霧的分享

這樣是對的
動物保護法規定
棄養動物處一萬五千元罰鍰
若不養則按規定要送到主管機關指定的收容場所
但若收容場所動物過多且無適當之處置
則可依法宰殺

那到底要放生還是送收容所呢?
最好是找到負責任的人幫忙照養喔..

他里霧 2010-11-26 15:27:41

曾在不情願之下養貓,因為家不是一個人的,他人也有選擇寵物的權利
然而照養責任仍落到身上,並非貓主說的"貓很獨立,不用理牠"負責任的性格被綁架
也是尿道阻塞了,麻醉導尿,貓兒半瞇著眼與我對望不知是否醒著,捏著牠的前腳,唉,看那張無辜的貓臉,投降了,竟似握著家人的手一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