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響起了雷聲，像是誰突然在窗外喊了一聲似的。我放下日華辭典與文件，推開窗，只見四合陰黯，雨已把馬路淋得像一條髒污的濕抹布。窗外看不見一絲絲綠意，但充滿潮意的空氣、在遠方滾動的雷聲，明白告訴我，春天還在。

小孩嬰幼那幾年的春天，上班的路上從公園走過，我抬頭看看樹上的新綠，就觸動一股強烈要讀日文的慾望，那慾望就如新葉要掙脫葉苞般充滿力量，像動了春情一樣年年衝動發作。夜裡，我拍撫著女兒，也拍掉書上的積塵，企圖突破動詞變化的關卡。而不解事的孩子以她的哭，鬧，與書本爭奪我的眼神和時間，破壞搗碎了我的學習，以致讀日文之想終如春夢了無痕。然後，夏天了，秋天了…，一年又一年。

直到孩子大了，可以放下她幾日，我去京都賞櫻。在哲學之道、圓山公園、高台寺、清水寺走了一圈。看過了叫人欲仙欲死的櫻花，回來後那春情般年年發作的讀日文狂熱竟不再來了。現在，日華辭典上還殘留著孩子塗鴉的痕跡，我的日文還得替她看安室奈美惠演唱會的宣傳文案，辨讀紀念品上的文字。


＊＊刊載於中國時報．人間副刊．2008.03.27