已經沒有任何藥物能夠滿足他了。

他蜷曲著赤裸羸弱的身子躺在白皙亮麗的地板上，頭顱以扭曲的角度上昂仰起，每一個小時五十九分又十五秒劇烈抖動一次，他期待抖動來臨，既不痛也不累，只不過像是呼吸的速度拉長而已，這樣躺著已經持續十三年了，整整十三年，沒有翻身既然也沒有褥瘡，地板還是一樣冰涼白淨，他幾乎可以嗅到從身下隱約逸散的人造檸檬香，體味盡失，取而代之的是灰色的氣味，氣味也有灰色的啊？他緊閉的眼瞼因為眼球快速翻動而起起伏伏，他記憶夢裡那片塑膠味道的橘色，好久以前的事了，現在的他連作夢都懶。潛意識這種東西真是叫人絕望，怎麼能一而再再而三的被看不見的力量指引，做出或不做出與這世界相關與不相關的事情且把一切罪疚與若有似無的結果歸就到「潛意識」的頭上？自己本來沒這意思，旁人嗡嗡嗡的忙著替他找尋潛意識的記號，放棄的藉口都是「你潛意識想做」，「潛意識」有自我意志嗎？不然怎麼會「想」呢？眼球翻動的更快速了，就像賭搏遊戲機一樣，這是思考上的機率問題，交上好運的話可以得到小鋼珠兩籃，要否就是不斷的轉動與持續消耗。他從來都不喜歡小鋼珠渾圓又刺眼的模樣與急速累積時的重量的聲音，他寧願無聲無息持續消耗轉動著。

當耳朵緊貼地板的時候會聽到咕嚕咕嚕和咿呀咿呀的聲音，科學一點的說法是熱漲冷縮，神秘一點的說法是次元外的奔跑與交談，他以為這是狡猾的白色自覺狡猾而抱怨連連自言自語，剛好他聽到而已。這一類的看法始終沒有被提出來討論或證實過，一切只因他本性天真又好趨炎附勢─「發揮豐富的想像力」。天殺的想像力能有多豐富？有多豐富？一切一切只是揮發性的豐富無聊在它下體發癢的時候抓抓陰毛的舉動，等它癢完、揮發完了，無聊還是會繼續躺下來，在他白皙亮麗的地板上持續散發它人造檸檬氣味的口臭。

直到，直到有個人來了，拉開一個抽屜，看到他，為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