久違了，想哭的感覺。沒嚐過，良久。

去年，在舊校首次嚐到被人認同的滋味，無論參與什麼活動，都如有神助般異常順利，成績也遠比想像中好；論秩序，人人得而遠之的學生也出奇地只賣我的賬；教學態度也僥倖地獲得同事及家長的垂青。從來沒想過，我有機會為學校撰寫《學校概覽》的英文版；更沒有幻想過被擢升為英文副科主任；做夢也記得首次訓練學生參加英詩朗誦獲獎時的興奮心情；當然，也沒有想過欠缺科學頭腦的我可以帶領學生取得科學設計大獎，最後更登上了港聞版……這些前所未有的飄飄然感覺，令我驟覺我的教學水平比第一年慘不忍睹的教學慘況大為提升。


老實說，那時真的有一點點驕傲。


也許就是這些原因吧，校長決定來年給我留一個常額的職位，當時也真夠喜出望外的，因為新來的同事中，他只簽我一個。向來都是合約制的我，本來開心也來不及，卻眼見同事因遷校的關係而大舉逃亡，使剛剛對自己恢復信心的我起了離異的念頭。

大概那時是想測試自己的實力吧。

離開了舊校，首天在新校開會便感到有說不出的不妥當。三年間轉了三次學校的我，自覺適應力也不錯，很多東西不消三數星期便能上手。而今趟，開了數天朝八晚五的會，要記的東西多得不能再記，要做的東西多得不能再做，要守的規矩更多得不能再守，不知怎地，我卻半句也聽不進耳朵。加上當同事獲悉我將成為那班號稱「有史以來最頑劣的小魔怪」的班主任，十個當中有九個半都苦口婆心地告誡我，要格外留神。其中，更有一位同事說漏了嘴，說上年的中英文科任與班主任均為著這班學生而離職。種種因素加起來，令後悔的我更加後悔。

開學後，更發現我的感覺沒錯。沒錯，還記得應徵時《我的教學理想》寫道：老師應該有教無類，不是挑好的學生來教，而是要盡力「教好」學生；但假若那些學生沒有尊敬老師的心，終日嬉皮笑臉，連應老師一句也省回的話，說法便不一樣了。我知道，我這樣說真的很不專業，但奈何飽受內憂外患的我，似乎已沒有當初的力氣，把這劣勢扭轉。

開了學數天，我已經犯了大小不同的過錯，不其然令我想起前年那段殘酷的歲月。我有點害怕，害怕又再重蹈前年的覆轍。這樣的想法愈強烈，我犯的過錯便愈來愈多，好一個惡性循環！雖然經過我班房的同事都異口同聲地誇獎我對那班小魔頭有著非凡的耐性，可是，他們又是否知道，我的耐性已經差不多給他們消磨殆盡呢。

想著想著，真的，很想，很想哭。

我‧想‧哭，因為這種感覺是說不出口的，在往後的日子，我需要獨自面對。（你總不能告訴你的同事說你對教學無能為力吧。況且，惹人憐憫向來都不是我的專長。）當初，我做足了資料搜集，再加上詳盡的數據分析，得出來的結果是新校的前景比舊校優勝。我是喜歡舊校的，卻礙於前途問題不得不離開；選前途還是選感覺，這個問題困擾了我兩個多月，每次徵詢友人的意見，十居其九都將感覺放到次等，他們說：「前途，畢竟是最重要的。你總不能靠感覺糊口吧。」

就是這句話，令我回絕了舊校多位主任的挽留。

尤其是每當舊校的學生打電話來說捨不得我，並追問我離開的原因，再想想我現在如斯的境況，失落的感覺便愈加強烈。這次，我學會了，原來左算右算，也準不能算漏了自己的感覺。


「忠‧於‧感‧覺」——
是很難辦到的一件事情，但至少，在可能的情況下，也請給它留一個優先的位置。


因為——
一旦背叛了感覺，落敗的，永遠不是別人；而是，你‧自‧己。


(written by 阿然 on September 8, 2006)