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在自動販賣機前買香草可樂的時候，奇怪的事情發生了。

「小哥，這位小哥...」


我聽見聲音以為有人叫我，四處張望，卻沒有看到人。我掏出零錢，投下後準備按香草可樂時，又聽見人叫小哥了，這次我聽清楚聲音是從我正前方而來，這台機器該不會說話吧？

不知道是因為超新科技，還是靈異事件，機器好像瞧見我傻愣在原地，接著說：「你不要害怕！這位小哥！我只是1卡的低熱量可口可樂阿！」

我看向可口可樂ZERO。

他說：「不對阿！那個是新來的傢伙。在你的左邊，我是不太有人氣，」他又重複了一遍。「1卡的低熱量可口可樂阿！」

我看到在我左邊確實有1卡的低熱量可口可樂，但這不代表我搞清楚，為什麼它老兄會呼喚我阿？

它看見我退幣，急著閃人，它好像比我還慌張，它開始拜託我，要我聽它把話說完，它沒有惡意，如果我肯幫它，我投一罐的錢按它，它願意掉兩罐給我。


你可能覺得在這險惡的社會，與高速生活的時代裡，這種協議不太可能達成。不過最後的結果，我還是兩手拿著兩罐低卡可口可樂，坐在販賣機旁邊的腳踏車上，聽它講話。


事情是..這1卡的可口可樂戀愛了。我竟然還冒出閒情催促它趕快說對象長什麼樣子。我馬上就能接受這種事，到底是好是壞呢？


它的戀愛故事是；有一天，它如往常一樣早晨六點張開眼睛。在它說之前，自動販賣機會睡覺這種事，想都不曾想，知道後，大概也沒人可炫耀了。它張開眼睛看著它這一生都在看的街道，我插嘴問它，像你這樣只能看著前方，肯定看膩了吧。它說沒有，也許它看到像柏朗咖啡這年紀，才會看膩吧。

街道的行人開始變多，有人開始站在它面前，看它，或者它其它朋友。對它們來說，買了飲料帶走，它們給了他飲料，看著他離開。有時一天重複的事作多了，眼淚都不由自主的霧了視線。

有一個女同學，站在它面前，一開始它沒有特別注意，偷聽到她想要喝可樂，又怕變胖，它覺得它會和這女孩有所接觸，如果是這樣，這只是日常中，單調的一筆往來，它不會在意。可是，這女孩按了新來的zero可口可樂，要離開的時候，卻回頭。它想說她在看什麼，原來她在看著它，然後它聽到她說：「對厚....還有這種1卡的可口可樂...」


身為1卡的低熱量可口可樂的它，自己也不知道為什麼，開始啜泣，很嚴重。看起來需要人安慰的那種。女孩模糊的背影離開。好朋友們，寶礦力小弟、舒跑姐姐關心它，問它怎麼了，那女同學多按了它幾下嗎？

它說不是...它一時也說不上來。

待眼淚流乾，身心都舒暢後，這天的太陽也出來了，把它們看到的、跟它們自己的瞳孔，都照成金黃色。它透過想哭的理由，和內心深處以為遺忘的自己對話後，發現它其實一直很在乎，被人所需要、記得的感受。這些現在它以為不需要了，但其實不是。它想要再見到那女孩，它想要陪在她身邊。回神發現到我和那女孩穿同個學校的制服，所以它才叫住了我。


「或許你們人類不懂，因為你們人類都在移動，所以才有“有機會要自己去抓住”這一說法。我們自動販賣機被固定在同一個地方，往往機會在流失後，我們才發現機會來了。這也就是我必須拜託你的原因！」


兩罐可樂我都喝完了，我看它，發現它突然亮起售完的燈，聽它的故事很可憐，但原來它也有幽默的一面。

可憐是真的可憐喔！我沒說就算你找到那女孩你要幹麻？你只會害她蛀牙而已。我們會蛀牙，所以不能跟自動販賣機的可口可樂交往，也許世上早有這一說法。

另外...

「我怎麼知道那個女孩是誰？」我說。

以為它會死心，但它聽起來像是臉紅了說：「其實....」


我聽見機器開始運轉的聲音，它想幹麻？我倒退一步，發現它從底下的口，掉出了一張紙來。

「你看了就知道！」

我拿起來看，是那女孩的大頭貼，有邊有框，還加上了與1卡的低熱量可口可樂的合照特效，只差女孩並沒有看鏡頭而已。


所以說這個忙我似乎是幫定了。

最後我只有想說這一句話。

「你該不會有一個死對頭叫密卡登吧？」




我總算知道女孩讀哪一班，原來她是我學妹。我不能讓別人知道我為了幫1卡的低熱量可口可樂的忙，跟蹤這女孩上下學。你看的到我在她身後，總是兩手低卡可口可樂，這就是我和它的交涉。

看來這女孩只有與它邂逅的那一天，走那條路經過它面前，平常她都是走另一條路上下學的。

我想到我和她保持距離前進時，這世界有另一個角落，思念她的人，只能看著沒有她出現的風景想她，我們人能夠以單戀的形式，保持距離，已經很幸福了。



自動販賣機又掉了兩罐低卡可樂下來，我像往常一樣伸手去拿，不同於以往，我打開其中一罐時，泡沫竟噴的我滿臉都是，我馬上明白這是怎麼回事。


我說：「你幹麻？」

它說：「都已經過了一個禮拜了，她人呢？」


「我都有跟你報告我看到的情況阿！才一個禮拜而已，況且我跟它又不認識，我怎麼把她帶到你面前，介紹給你認識阿？」

它回嘴。其實我應該體會它之所以焦躁。它能夠每天給我白喝，因為每天除了我跟它接觸，沒有人再搭理過它，它比平常..平常人煩悶，我想跟這也是有關的。


假如她願意來，結果也不見得是它想要的。我不知道它對最壞的結果，有沒有作好心理準備。





開始有人跟她說，妳有沒有注意到有個雙手拿可樂的變態學長一直在跟蹤妳阿？

這讓我能幫它做到的，越來越難。

它又掉了兩罐低卡可樂給我，這次是我跟它發脾氣。

「煩耶！我說了要買寶礦力的阿！」

被它叫寶礦力的小弟裝做沒聽到。它一直安撫我，低聲下氣。想到這世界能夠幫它的，能夠離開這條街幫它的，就只有我，我被認作變態的壞心情雖還在，但也紅了眼眶。


我按了寶礦力，結果是兩罐低卡可樂，打開時，沒有泡沫，還發出悅耳的小聲響。

這就是我不能放棄的原因。




我幾乎就要跑到她面前，跟她說請妳跟我去見一個人，但我不知道該怎麼做。


她背對我停下腳步。我雙手拿著低卡可樂，也跟著停下腳步。


她轉過來很生氣的對我說：「你該不會要跟我講，你手中有一罐低卡可樂是要給我的吧？」


她突然跟我說話，我不知道怎麼開口，但我心裡說：「其實...這兩罐應該都是給妳的...」


她又轉過去，向前走。我說等一下，等一下...


「妳知不知道妳讓1卡的低熱量可口可樂很傷心？」我在天橋上，對她的背影大喊。我感覺到我手中的低卡可樂外頭的水珠，從我手中滴落。慢慢的，就好像一個人，傷心難過，哭泣著的速度。


她回頭，我已經坐在天橋上的椅子，什麼話也說不出來了。口好渴，我打開其中一罐，大口、帶著自暴自棄的感覺痛飲著。


我沒有看著她，我以為她走了，沒想到她走過來，拿起我放在身旁的可樂，端詳著。


我跟她說1卡的低熱量可口可樂的故事，不管她聽不聽的進去。





1卡的低熱量可口可樂看到了那女孩正看著它，女孩已經站在它面前有幾秒了，它現在才看到。

女孩的手指伸出，覆上了它的視線。



掉出了一罐可樂跟一張紙，女孩拿起看著那張紙，滿分表情的微笑。她笑開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