武當山懺情書----寫給妹子
感情一事,由來無法強求。無論妹子當年抉擇如何,大個兒理當無怨無悔。更何況當年妹子年僅雙十,優游於課業、活動之間,倘非大個兒無厘頭式現形,或許無須提早奔波於成人感情世界之中。
1986年秋天,武當山中,乍見峨眉妹子,無法忘情,始覺校園冰雪寒氣漸消,春意在即。藉由匿名信函抒發愛慕情愫,原不敢奢求結識妹子。日後因緣際會,有幸與妹子相識,大個兒遂與昔日紅粉之交漸行漸遠。每當與妹子獨處,內心愉悅,難以言喻。然患得患失之矛盾焦慮,卻與日俱增。即令當時,預設來日是否有幸與妹子締結連理? 大個兒心中早有定數矣。妹子才貌出眾,實非昔日紅妝或可相提並論。正因如此,大個兒倍益珍惜相聚時刻,恐來日聚首無多。及今思之,恍若昨日歷歷! 妹子可知? 當時大個兒內心早已陷入〈少年維特〉不可自拔之境也。
1989年春,由彰化海防移師臺中清泉崗,約莫半載矣,書信往返之間,頗有日益疏離之感。自彼時起,午夜自忖: 「大個兒果真足能保證妹子終身幸福耶?」以大個兒駑鈍之材,相較於妹子聰穎之資,他日若成妹子鴻鵠高翔之牽絆,豈不罪過? 再者,妹子來函逐漸透露冷淡氣息,益令大個兒胡思亂想。起初祇是以為妹子忙於課業活動,而後逐漸喪失信心,意恐妹子另有意中人選。部隊資訊封閉,臺中、臺北相隔遙遠,連串疑惑,無人能解,益增內心苦悶。妹子憶否? 大個兒嘗故作瀟灑狀,引用張曼娟詞句,書於西洋情人節卡片曰: 「落花原非無情物,化作春泥更護花」(註),願無怨無悔,關懷妹子,以明己志,唯恐淪為妹子人生旅途之牽絆也。某日深夜如廁,驚覺戰士弟兄題壁詩,文辭欠雅,然表意可謂淋漓盡致。其詩題曰: 「男兒當兵不怕累,祇怕老婆跟人睡,想起往事猛掉淚,誰來可憐陸戰隊?」文句雖未符合近體詩押韻、平仄原則,然鏗鏘有力,明白道出心中抑鬱。大個兒不禁感歎:「自古情關難過矣」。
1989年初夏,部隊甫移防蘇澳,妹子來函告知,另有所屬,表徵雖晴天霹靂,實則乃意料之中。原以為感情既非初次受挫,當可一如往昔,日久而癒。無奈驚覺後勁之強,始料未及。宛若當年宿舍聯歡,初嘗烏梅酒,未諳酒烈勁強,狂飲之後,窘態畢出。自此之後,遂與酒絕緣。(舞文弄墨,雖也附庸古人飲酒風雅,多屬無病呻吟也。)
1990年春,退伍時日近在咫尺,花蓮哨所(歸蘇澳連本部管轄)傳來噩耗,一原住民戰士,或因感情因素,情緒欠佳,正值上哨時分,以隨身配備之六五步槍,結束年輕寶貴生命。連級軍官隨即遭到監察單位盤問調查,歷時逾月。連長以及大個兒(連輔導長)分別以疏於管教輔導為由,記過結案。
即使退伍數年之後,午夜夢中,依然湧現軍旅生涯點滴。大個兒終於可以體會,歷經越戰之美軍戰士,為何久久與昇平社會格格不入之道理所在。
註: 源自清代龔自珍收錄於「己亥雜詩」之原詩作之一:「浩蕩離愁白日斜,吟鞭東指即天涯,落紅不是無情物,化作春泥更護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