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11122

鞋子

今天午後，我坐在修鞋店門口的小凳子上，看著店老闆菸灰缸裡頭只抽了一口的香菸，煙霧裊裊，微風徐徐，褪下鞋子的雙腳，恣意地在綠色塑膠拖鞋上蠕動，和老闆有一搭沒一搭地聊著他手上握著的我的鞋，那雙陪了我出國唸書又回國教書，十多年仍然堅守崗位，在一些不算太正式，卻又不能穿著球鞋的場合中，讓我還能有些『樣子』。

鞋子的環保內墊已經換了幾次，鞋頭也已經有明顯的擦痕，但是，整體來說，這雙鞋還是可以繼續保護著我，而且，款式屬於專業休閒風格，剛好搭配我的個性，所以就算看起來已經是舊舊的模樣，我仍然將它們帶到台北來，想說在學校與學校間奔跑的時候，這雙鞋，應該可以降低我雙足因為久站的負荷。不過沒想到，來到台北沒多久，內墊就又開始脆化瓦解，走起路來總有著高高低低的感覺。心裡總惦記著該找個時間讓它們回到『原廠』，再裝個新的內墊，看是否能再陪我走個幾年，但也總是找不出適當的時間。

而今天，本來想在接案結束之後，在回家的途中，繞個路，到『原廠』，花個五、六百元，請店員再幫我換付新的鞋墊，但在回程的路上，看見路口一間修鞋店，在午後，靜靜地矗立著，一座台北橋之外的世界，彷彿就回到了我熟悉的氛圍：少了刻意的光鮮，就只是平常的自然生活。於是，慢下腳步，問了問戴著老花眼鏡的和善老闆，沒想太多，就這樣，坐在有點凌亂的店裡，聞著塑膠皮革混合鞋油與黏著劑加上香菸的特殊味道，欣賞著老闆巧手將鞋墊逐步完成。

說是欣賞，真的是欣賞。

他的動作不疾不徐，透過原本的鞋墊，有些笨拙地在硬殼大包裝的香菸盒上勾勒出應該要有的大小，然後剪下，再拿去放在一大片的橡膠墊上，裁切出適當的尺寸，接著，為了要做出支撐腳弓的弧度，再找了另外的橡膠墊，裁了另外兩小片，還要加上兩片皮布，當做鞋墊的表面……接著黏著、加壓、修剪、再黏著……一道一道的手續，看來不難，但似乎也有著功力在其中。在他對待鞋子的過程裡，看得到他對鞋子的用心。

當鞋墊完成之後，老闆還幫我的鞋子抹上鞋乳，巧手一擦，整個鞋子感覺就活了過來，連那些擦痕，也彷彿消失了一般。其實當鞋子因為老闆的妙手一揮，像是脫胎換骨一樣時，我甚至可以感覺到鞋子長長地發出了一聲讚嘆，毛孔都開心了起來，因為它們已經好久沒有被這樣細心地對待了。老闆還好心地告訴我，鞋底過了這個冬天之後可能會壽終正寢，但是他還是有辦法妙手回春。而且歡迎我每兩個星期回去讓他幫我的鞋子抹上乳液，讓鞋子能夠更愉快地陪我繼續一段時間。

當我問他，這雙鞋還能撐另一個十年嗎？老闆露出老實人的吃驚表情，然後笑著跟我說：「難怪台灣的鞋廠活不下去，就是因為有你們這種人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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師生

拿起麥克風，我期待著奇蹟能夠出現。

不過，並沒有！

當我費盡力氣，好不容易發出聲響時，所有的學生都差點從椅子上跌下來。然後緊接著的是一陣又一陣的哀嚎：

「老師！好恐怖喔！怎麼會這樣啦？」

「老師，妳還好吧？怎麼會咳得那麼嚴重？」

「老師，妳可不可以不要再說話了？這聲音實在是太恐怖了啦！好像在演恐怖電影喔！」

其實，我很知道自己的聲音糟糕到甚麼程度，因為之前兩天，根本連發出聲音來都沒有辦法。而我知道自己的身體出狀況，則是早在一個星期多以前的事情了。只是，為了一些任務，我讓自己一直撐著，直到，任務完成。而在那任務完成的下一秒鐘，我就突然地完全地，沒有了聲音……

只是，隔兩天之後，我得要去上一整天的課，還應邀去別系演講。怎麼辦？我問著自己。忖了忖自己未來的時間規劃，絕對沒有時間補課的。那，只有硬上了！所以，喉糖不斷地吞（保守估計我已經吞掉八條），然後一直幫自己刮痧，加上猛灌用從妹妹那邊搜刮來的金桔濃縮液沖泡成的熱桔茶，還有腹式呼吸發音法，才讓自己可以有些聲音從喉嚨出來，只是，這樣的聲音，老實說，真的很難聽。尤其跟我原本的聲音比起來，真的有天壤之別。

課講著講著，突然發現到自己的聲音很特別，會『嗶ㄘㄟ』，而且呀，聲線要往哪裡跑，完全不是我所能控制的。所以愈講愈覺得好玩，然後開始跟學生聊天：「你們有沒有覺得我的聲音好像許Ｏ美？」

學生們笑倒一片，這老師，聲音都不見了還不忘搞笑。

然後再講一講，又發現：「啊！其實是吳Ｏ珍啦！」又是一陣譁然！

接著，又講了另一頁PPT，這時候，台下冒出一個聲音：「我覺得比較像證Ｏ法師……」

欸，同學，那個……阿彌陀佛！

不過，當有個學生上課上到一半突然跑出去，後來在下課的時候走到講台前面，遞給我一盒感冒膠囊，並告訴我，這很有效時，心裡，是暖的。儘管，我可能不會有勇氣服用成藥，但是，收到學生們的滿滿關心，其實，也就夠了。

一場師生情，人生的另一段開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