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080607



坦白說，最近幾個星期處於一種相當焦慮的狀態。焦慮到，只要出門就完全不想吃東西，連請我客的老師看著我點的菜，忍不住關心地問著我，「妳真的有吃飽嗎？」然後，焦慮到，只要一回家，就猛吃東西。吃到我自己開始跳出來問自己，「這樣妳還沒吃飽嗎？」

從美國帶回來的褲子，多半都已經有點塞不下這樣的我的變化。勉強塞下的腫脹，連我自己都不好意思這樣穿出門去傷害客人的眼睛。於是，只剩下兩件牛仔褲替換著穿，直到有一天，回台灣探親的蘭花楹，告訴我他那件跟我一起在Ames買的情侶牛仔褲（還好他還是比我大幾號，不然我想我們兩個人都會很傷心）已經破了，正打算送去修補……才在慶幸自己比他會保養衣物，沒想到回家一檢查那件用來替換的褲子，才發現，凱文克萊已經向我預告著她退休的日期可能就在不遠的幾次洗滌之後。

這下，焦慮感又更深一層。出去見客的時候，總不能穿著太貼肉的褲子吧？客人的年齡層從十歲到五十多歲，而且，每天接的客人中總有著不同的性別。貼肉對大部分的女性客戶來說可能是一種折磨，對大多數的男性客人來講，更有可能是一種自制力的挑戰，尤其面對一些血氣方剛的青少年，我真的不想要在他們的煩惱之中再多加上諮商老師的褲子會緊身包覆到令他們噴鼻血的狀況。

於是，一方面開始找尋降低焦慮的方式，一方面每天晚上睡前拼命抬腿深呼吸，試圖在降低焦慮的同時也可以減少身體某些部位的尺寸。

不過，成效不彰！！！

主要的原因是，焦慮源沒有去除，而那焦慮源，就是一直改寫不出來的論文。老闆很貼心地不再詢問我的進度，只是我已經有些不敢去面對老闆的關心。改不出來就是改不出來，再多的理由都沒有意義，沒有改出來，卡著的焦慮只會愈來愈大，不可能憑空消失。加上，客源開始擴充：從一開始廣發英雄帖，請大家多多幫忙替我介紹客人，到現在，『掮客』打電話給我要把客人送上門我都不太敢回應，因為我知道，只要客人一多，我的論文就會第一個被犧牲掉，學位就繼續受到影響，只是，有些時候，客人情況危急，其他的同業也似乎無暇顧及，忍痛，論文就繼續往後擺。更糟糕的是，之前因為盛情難卻，接下了一個需要花時間的訓練課程，儘管一個月一次，但卻又瓜分掉我那可憐的論文所僅剩的稀少時間與精力……

幾重的壓力交逼，我發現，三十幾歲的自己，開始像個不負責任的孩子一樣：擺爛。不到黃河心不死，不到最後關頭，絕不輕言工作。有空（其實並沒有什麼空，但是該做的事情不做），就掛網，不然，盯著電視無謂地按著遙控器，所以現在如果有人問我林芯儀是誰，我已經可以跟大家說那個是因為唱歌求好心切放太多不需要的哭腔所以被15歲的孩子PK掉，卻惹來孩子因愧疚而不斷掉眼淚的星光三班的成員。

有老師建議我，狠狠地請一個月的假，然後，什麼都不管，專心地把論文改好。聽起來是很棒的建議，但是老實講，我很怕！很怕自己狠狠請了一個月的假，讓客人憋了一個月的心事無處發洩之後還是什麼都沒有，那，我可能會想要把自己大卸八塊。

所以，日子就一直在這樣的自我責難卻又自我放縱中一天一天地度過。

如果說，這是貼近我的客人的一種方式，我只能說，天哪！祢真是太仁慈了！讓我還可以有些剩餘的力量去體會到這種明知道自己該振作卻又欲振乏力的無以為繼。

在會談的過程中，我時常問客人的一句話是，「有沒有什麼人可以在你／妳需要的時候聽聽你／妳的心事？」但是當我自己面臨到需要找人說話的情況，我問著自己，有誰可以在這個時候聽我說說話？於是，赫然發現，那幾個秘密武器的成員也不必然是我在需要的時候就能夠找得到。因為大家有自己的事情在忙，有自己的煩惱在想，而且就算找到，我目前這種其實已經釐清楚到底發生什麼事情，但是就是沒有動力去做任何改變的狀況，在某種情形之下，是最難解釋清楚也最不容易被理解的『愛莫能助』。

於是，日子依舊是在聽著客人的煩惱交織著對自己論文與學位的擔心中一天天焦慮地流逝……

而今天，送走了一個進來的時候擔憂煩心，出去的時候笑容晏晏的家庭。拍拍自己的肩膀，不錯，還沒有一無是處。闔上筆記本，想起了媽媽叮嚀的端午祭祖，轉個彎，回家的時候繞道那個已經開了一段時間卻從來沒踏進去過的家樂福，計畫買些素粽蔬果回家……

不過當我一進去，發現舉目所及竟然是一個又一個張揚著特價的知名服飾專櫃，而不是我期待中的生鮮蔬果部門，心裡，打了個突，不會吧！難道，連買衣這種事情上面也知道得要用這種方式才能夠讓我屈服？然後，看著專櫃的店招上都寫著大大的『outlet』，嘴角忍不住的上揚，這才是屬於我的採買方式與價位呀！呵，這，生命的安排，有時候，似乎也有著她自己的『出口』。於是，深吸了一口氣，隨著安排大步踏入生命的出口，轉換心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