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080404



－－－－－－－－－－－－－－－－－－－

「我不知道該給你帶些什麼來，都不知道你喜歡什麼……」一邊翻著皮箱找尋合適的禮物，一邊不知所措地，她喃喃說著。

「人來就好……」凝視著她一些些的手足無措，淡淡地，似有若無地，他這樣說道。帶著隱而未顯的絲絲笑意，轉過身慢慢走出去，留下她愕然的表情之後浮現的一抹微微紅暈（註1）。

－－－－－－－－－－－－－－－－－－－

好幾年前（這個好幾再過幾個月就可以跨入二位數了），從研究所畢業以後，每次因事北上，總會盡量抽個空，繞個路搭上木柵捷運，轉乘接駁公車，在醉夢溪畔下車，並非故意但卻不能說不刻意，拾階而上，等待老師在門後認出我的那一剎那因為驚喜而逐漸綻放的靨靨笑容。

從來沒有事先約定，但似乎也不容易無功而返。那屋子時常瀰漫著剛煮開的水氣，屋外自己飛來與老師相伴的鴿子多半兀自在陽台咕咕咕咕地守候。有時候喝著其他學生送來的花草茶，有時候品著老師自己釀造的梅子露，有時候只是一杯潤喉的白開水之後，老師會起身拍拍我的肩，邀我陪她在政大後山逛逛走走。亦步亦趨地跟著，在山嵐夕照清風的伴隨下，那些個下午，看著老師飄然的身影，總有著些仙風道骨遺世獨立的況味……

只是每次到訪，老師看著我的伴手小東西，都會不好意思唉呀唉呀地直抱怨著：「人來就好，幹嘛要帶東西來？不可以！下次不可以帶了！人來就好，人來就好……」

－－－－－－－－－－－－－－－－－－－

和學校的輔導處主任聊天，想要了解學校如何鼓勵這些失去到校動力的孩子回到學校來，卻出乎意外地聽到另外一個世界的故事。

原來，這些中輟進而逃家的孩子，有人收留著。

他們，在孩子可能逗留的地方找尋獵物，一旦尋獲，帶回去提供基本食宿，不過，他們可不是什麼樣的善心人士，因為，接下來，這些十三、四歲的孩子就成了這些人的生財工具：偷竊、販毒、性交易、暴力討債、幫派……那些社會新聞的故事，就此展開……

聽著，慶幸著自己所有的孩子目前都願意住在家裡，就算他們和家人有著大大小小或多或少的衝突。只是，也不得不開始思索，要如何才能夠讓這些和家人有著衝突起過離家出走的念頭的孩子們相信，在沒有人保護或者沒有準備好的情況之下離家，其實極有可能就是踏入了未知的虎口，再回頭，已是百年身？該怎麼樣讓那些因為一些未符合的期待就動輒打罵孩子趕孩子出家門的父母們了解，他們不經意並非出於本心的推力可能會導致他們一輩子再也無法挽回的傷痛？

在我捧著頭思索著如何解開這一個扣著一個的難題的同時，主任輕輕嘆了一口氣，說，「其實面對中輟學生，我們真的是期待他們，人回到學校來就好，不去上課也沒關係……人來了，就有改變的可能……人來，就好……」

－－－－－－－－－－－－－－－－－－－
因為喜歡，因為高興，因為在乎，所以其他的一切再也不重要。

人來，就好。











－－－－－－－－－－－－－－－－－－－
註1：出自李安的色戒中的一個橋段。王佳芝到上海拜訪易家，老易走進客房與佳芝對話的那一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