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080101


「哇！Andie，這件好看！讚讚讚！」Fun用著她特有的高頻，在我走出更衣室的時候給了我一個好大的讚賞。另一旁等候著的妹妹眼睛也在同時間亮了起來，微笑地點了點頭，對她自己的眼光表示讚許。

那天，朋友Fun和妹妹陪著我去挑選未來接客的時候所需要的門面。很少逛街也不太注意自己外在打扮的我，跟在兩個平均身高一百七十公分的時尚美女後面，其實，像極了小朋友，不論在外表上，或者對衣服的品味上。所以，我真的只是跟。到了百貨公司的專櫃，彼此認識不到一天的她們兩個人合作無間地各自散開，開始挑選可能適合我的衣服。看著，訝異於那兩個人俐落的手勢果決地去蕪存菁，然後，一件又一件的衣服被她們從架上取下，塞到我的懷裡：「去試穿！」是她們同樣無聲卻又不可違逆的語言。

老實說，有些被塞到我懷裡的衣服是讓我很懷疑地嫌棄著的。「這怎麼可能會適合我？」是我在心裡頭的偷偷碎唸。只不過，從衣服一被我套上就緊緊依附，宣示它們跟我的身形的契合，到走出更衣室所有人的眼光的不捨相隨，我就知道這兩個人對我的身材比我自己還要清楚。自此，她們要我試穿甚麼，我就當作是一場遊戲一樣，和這兩個妹妹玩將開來。

於是，就這樣進進出出更衣室許多趟，也突破原本自己的一些限制，像是，不習慣穿短裙的我，破例讓自己的膝蓋蹦出來見人，像是某些不太習慣的顏色也因為她們的堅持，成為身上的亮眼。

Fun看著，玩心大起，拿出拋棄式相機，嚷著要跟我拍照，這，可是她第一次看見我的這副模樣，坦白講，也是我自己的第一次。然後在已經被我們三個超齡大女生鬧到自己也開始high起來的店員姊姊的首肯下，Fun的相機裡頭有了我的「上台領獎／演講裝」。

玩夠了之後，看著攤在櫃台上的衣物，店員姊姊拿出計算機，嘴裡頭唸唸有詞地加總著所有的金額。當她將計算機舉在我的面前的時候，眼睛看到的數字讓我沒法相信那是我一場遊戲玩下來可能需要付出的代價。從來，不曾買過這樣金額的衣服，也開始小小懷念起那個在美國動不動就下折扣到三四折的購物環境。

聽著妹妹很努力很用力而且超級精采的殺價演說，心裡一邊盤算著，到底，我的戶頭裡還剩下多少錢可以讓我使用？還有多少的必須我還沒有處理好？而處理這些事情，又也免不了要花費許多的金錢。

然而，儘管妹妹的演說動人到讓店員姊姊想要請她喝一杯咖啡，卻怎樣也沒有辦法將那售價砍下一分一毫。揮揮手，妹妹領著我們離開那一家專櫃，試圖讓激情冷卻一下，也跟Fun兩個人開始和我討論那些衣服是『必須』含淚買下，哪些是可以等待下一波的折扣……

看著我的難以抉擇，妹妹說了一句話，「這時候妳應該要很瀟灑地說，不要了！都不要了！我們再去看別家！這樣問題就都解決了……」訝異地盯著她似笑非笑的神情，心中，卻也已經有了某些決定：如果，這些衣服和我的身形是無法取代的相互契合，我的瀟灑就無法任性地施展；如果，沒有辦法那樣地瀟灑，也表示了妥協的必須……只是，要妥協多少，願意承受多少寅吃卯糧的風險，就會是我得要考慮的重點了。

「我沒想到自己竟然需要用分期付款才買得起衣服……」之後，在網路上，對著朋友如此這般地抱怨著。回到台灣兩個星期之後，發現自己的存款快速縮水，工作兩三個小時的所得還付不起半件正式場合所需要的褲子。入不敷出是首先浮現在心頭的擔心，問題是，卻又有著一大堆的事情等著我去處理……一顆心，懸著，有種觸不著地的飄渺不踏實。

「當作投資吧！這些是你的生財工具，必須的花費，就當作投資，並不是亂花錢……」朋友抽空對我的抱怨給了一些安慰。看著，某種程度上同意了這樣的合理化，只不過，還是無法習慣自己需要面對這樣的真實世界，於是仍舊哀哀嚎叫。

除夕夜，朋友因為一些事情到家裡來聊天，再度聽著我哪裡需要做些甚麼哪裡必須有甚麼改變不然我就無法把自己安頓好，不能安頓好就不能好好安心開始生活，然後快要沒錢等等等等的抱怨。淡淡地，她問了我一個問題，「一定要把家裡改裝好才能安頓嗎？那些是必須的嗎？妳現在這樣就不能安頓了嗎？才回來這麼些天，這些事有必要這麼急著處理嗎？」

「但是這些事情不處理好，整個環境就很紛亂，心情也會受到影響，我就不能把自己安頓下來……」但是，看著她微微上揚的嘴角，愈說，自己愈心虛，「我是一個需要專心的人，一次只能做一件事情，所以很想趕緊把這些瑣事做完，這樣我就可以安心地正式工作……」說到後來，幾乎沒有了聲音。

挑了挑眉的她，應該感覺到了我的心虛，老實不客氣地又捅了我一刀，「其實，都是妳自己決定讓自己這個樣子的……哪裡都可以安頓自己，哪裡都可以就地開始……人，有時候很簡單就可以開始生活……」

「唉！是沒錯啦！只是……」

「只是什麼？」揚起一邊眉毛的她，讓人不得不更深入地審視自己。

「唉，好啦！我承認啦！我太寵自己了啦！一定要有個舒適的環境才會心甘情願地去開始做事……」搔搔頭，承認了自己的藉口。

滿意地，她點了點頭，知道她說的我聽進去了，知道她說的話起了作用，於是開始跟我聊著她最近的工作。看著她眉飛色舞地描述她的想法，臉上的光彩因為憶及過往自己所做過的事情而燦爛了起來。我一直就很喜歡聽她說著她工作的事情，沒有著對個案的熱情就不會有那樣的光彩，也就不會讓人充滿著感動。

回家來短短的兩個多星期，因為爸爸媽媽不在身邊，一切大小的瑣事就要自己來，這才明白之前他們在我身上花下了多少沒被我看見的心力。之前的到處飛舞若不是因為他們在背後的默默支撐，哪裡可以有著那麼多的絢麗？當換成自己去接送朋友跟妹妹來家裡的時候，真的恨不得大家都可以自行搭大眾運輸工具前來；當有線電視斷訊的時候，才知道看電視其實還要花些銀兩；當家裡沒有了可供煮食的菜蔬的時候，才發現其實自己很久沒陪媽媽上市場買菜了，連到哪裡買菜都已經不記得；當加滿一缸機車的汽油用掉一百六十塊台幣，加八百塊的汽車汽油只能開一個星期的時候，才知道朋友說我這樣的工作方式可能會餓死的警告並不是空穴來風……還好，朋友們總是在，適時地，就伸出援手毫不吝嗇地提供給我他們能夠給的協助……陪著逛街陪著採買陪著聊天陪著好像只是一個人的卻擁有好多愛的我。

感受著不同的朋友們真心的付出，開始確定著：真高興我決定回來。

有你們的陪伴，真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