圖說：最近喜歡透著陽光觀察葉片。總覺得，在這樣的角度裡，那葉面的紋理最為清晰，色澤最為鮮豔。從背面看過去的葉，給人生命在葉脈中流動澎湃的另一番感覺。


20070707


先講一個聽來的故事來著（註1）。

話說，在那唐太宗的時代，有個持戒律甚嚴的道宣大師（佛教八大宗之一的律宗開山祖師），他因為勤學好學地到處聽經並嚴格地遵守著戒律，晚年結廬在終南山上，日中一食（每天只吃中餐），由於修行頗有成就，感動天人（天上的仙人，簡稱天人），每天中午，都有天人來為他送飯，供養他。

同時期，玄奘大師的弟子窺基法師也在當時因為學問高倍受讚揚。窺基法師是法相唯識宗的創始人，是唐太宗的左右手尉遲敬德的姪子，從小聰穎過人，很得玄奘大師的賞識，想把衣缽傳給他。但是，這公子日子舒服慣了，當有人要他剃度出家當和尚的時候，他考慮了一下，然後跟玄奘大師談條件。跟大師說，「你答應我三個條件，我才出家，不答應，我就不出家。」大師說，「你說說看你的條件是什麼。」公子爺說，「第一，我喜歡看書，不得阻礙我看任何的書籍；第二，這寺院生活清苦，我沒辦法忍受，所以，我要帶錢到寺院去讓我可以花用；第三，從小就有人打理我的生活起居，沒有人照顧我的話，我沒辦法專心，於是，我要帶一群宮女隨我入院……」大師同意所求，因此，窺基法師就帶著一車子的書，一車子的金銀珠寶以及一車子的美女剃度出家當了和尚，人稱『三車法師』。

有一天，窺基法師行經終南山下，想要拜訪道宣法師。道宣法師也很高興，因為窺基法師的學問好，講經說法也有一套，可以相互切磋琢磨，而且，最重要的是，道宣法師想要讓窺基大師知道，天人因為他的持律精嚴而來供養他，想要藉機點撥感化窺基大師持律不嚴的部分。

然而，那天中午，天人卻沒有送供養來。

隔天，當天人送供養來的時候道宣法師微怒地問著天人，「昨天怎麼沒來？」（背後沒說出來的是：「害我喪失了一個給那窺基來個機會教育，告訴他持戒有多重要的機會」）

天人回答：「昨天有大乘菩薩在山上，滿山都是護法神，我根本進不來……」

聽了之後，知道自己小看了他人高估了自己的道宣法師，慚愧萬分，流出了一身的冷汗。窺基大師的心神清清淨淨毫無雜念一心向佛，儘管帶著三車，依舊是化外之物。道宣法師高低念頭一起，也就著了相了。誰點撥誰來著？誰才需要被感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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再來講最近的事情接著。

話說，在這暑假時期，我得要帶一個社會科學研究法的實習，每個星期兩天，每次上課兩個小時，實習一個小時，一個半月的時間就要把課程結束。這堂課的講師Erin是跟我同時進來ISU就讀的研究生，不同的是，當初她是從碩士班開始，而我一開始就已經是博士班的學生。而她現在，也和我一樣在撰寫論文的階段，如果我再懶惰一點，她，或許會比我早完成論文口試，拿到她的博士學位。

當初接下這門實習課除了是畢業學分的需要（註2）之外，也想要知道到底自己有沒有那個能力去把腦袋裡頭的知識化作口語用英文去傳遞給其他的人知道。老實說，如果可能的話，自己帶一整個班級會是最好的訓練，只是，我不敢！不敢在面對論文的時候又花去那麼多的時間去準備課程，不敢相信自己的英文已經可以讓願意敞開心胸努力聽講的學生去了解我所想表達的意思。於是，跟麥當勞叔叔（這時候就知道自己的老闆也是系主任的好處多多了）說，讓我去當教學助理吧！但是，也讓我可以有機會上台去跟學生講解一些東西，我或許不能花太多時間在授課上，但是，至少讓我試試……

叔叔點點頭，同意了這是一個合理的請求。於是，將我派給Erin，告訴我，Erin有幾年的教學助理經驗，學生對她的評價也一直很好，值得學習。並跟Erin說，「我們暑假有付錢給andie喔，所以，妳要好好用她！而且，她在研究法上的了解，其實，對妳的講課也很有幫助……」

小了我將近十歲的Erin笑著點點頭，對我邪惡地眨了眨眼，拍拍我的大腿，告訴麥當勞叔叔說，「會的，我會好好的折磨她的！」

一開始上課的時候，多半只是在講解定義，實習的部分也沒有太難的功課，偶爾，當Erin在課堂上有些觀念或是有些見解讓學生們無法理解或者是馬上抓到重點的時候，在一旁的我，會出手『相救』，用著一些比較簡單的語彙告訴學生，我如何去了解那些概念。而當學生們此起彼落的『哦～～』出現的時候，那真的是，爽到極點！因為，他們懂了，因為我的話，而聽懂了！所以，我還相當遊刃有餘，並且開始在心裡頭相信，今天，如果不是因為我在美國唸書，如果不是因為我用著第二語言和其他人溝通，我可以不只是教學助理，我可以有著更多的精力兼顧教學與研究，教學，不過就是那麼一回事，有什麼好學的？

不過，隨著課程的逐漸加深，學生們的眉頭深鎖在實習課裡就成了他們的註冊標記。沒有人跟得上我的滑鼠的移動，沒有人知道什麼跑出來的結果代表著什麼樣的意義，什麼是正相關，什麼是負相關，什麼又是統計上的顯著水準。不懂，就是不懂，再多的例子，再多的解釋，卡住的學生，腦袋裡頭的線頭就是纏繞在一起，打結，然後給了我個一臉茫然。

一旁的Erin，感覺到了空氣中漂浮著的挫折感無力感與一堆問號，從遠遠的桌子上跳了下來（她習慣上完課就坐在遠遠的桌子上面，跟著我的實習課，看看能不能幫我什麼），對著白板，拿出白板筆，喊了一聲，「讓我們重來一次！」

對著那些個作業，她熟練地一個步驟一個步驟引導學生們去思考，什麼叫做正相關，什麼叫做負相關，什麼時候我們可以接受替代假設，什麼時候我們即使看到了相關係數不小，也不能夠就相信這樣的結果不是出自於機會的作用……學生們，開始點頭，開始提問，開始跟著她一步一步地了解負相關也可以達到統計上的顯著水準，正相關跟有沒有達到顯著並沒有關係。

當下，對她多了好幾分的崇拜（儘管還沒到冷汗直流的地步）。四個學期的教學助理不是混日子的，好幾次的獨自帶領一整個班級的課程不是帶假的（教學評價好的研究生是會被系上徵調去擔任講師的啦）。她，唸到博士班，用自己的語言優勢一路直接唸到了這樣的程度，而且，教學又是她一輩子的志業，這樣的功夫，不能因為人家年紀小就抹殺掉。

送走了學生，她先跟我說了聲抱歉，抱歉她就這樣半途插手……我跟她搖了搖頭說，重點在學生學到了多少，並感謝她親身示範讓我知道怎麼去帶領學生思考，在這方面我還需要跟她多多學習……她笑著，眨著眼，說，「妳沒問題的！我只是多了一些經驗罷了！這堂課，我在妳的位置上坐了四學期，他們會有什麼困難我大概可以猜得出來，所以，妳沒問題的！只是經驗而已！而且，妳也提醒了我好多我以前在準備課程的時候從來沒想過可以那樣解釋的方法，這方面也要謝謝妳！」

之後，兩個人又討論了一些課程的進度也澄清了一些關於研究統計的觀念，在揮手道別之際，心裡頭，著實感謝老天知道我這畏懼權威的懦弱性格（以往採取的方式是，敬而遠之。所以可以想見，如果今天我跟的是個大師的課，我會有多少想要撒手逃跑的衝動，不過大師也不會留下來看我帶實習就是了），所以，派了一位看起來沒有任何威嚴甚至上課還會蹦蹦跳跳說學逗唱讓我看得哈哈大笑的天使給我，在這段路上教導我該怎麼謙遜學習……

合什，禮拜。










註1：這個故事是我在看淨空法師的CD的時候聽到的。其實是媽媽唸呀唸呀的，要我們沒事聽法師說法，被唸得有點煩，就隨手拿了一套帶來美國敷衍一下。這一敷衍，放了兩三年之後，最近才開始拿起來看看。不過老實說，老法師講故事的表情生動可愛極了，真的好可愛耶！嘻嘻！如果有機會，有時間，耐下性子來看一段老法師的說法，可能，大家也會看到我看到的有趣。
相關故事可以查閱這個網址－http://www.amtb.org.tw/story/story.asp?web_choice=1。

註2：我們系上要求每個博士班的學生都得至少要修完三個學分的教學實習，所以，擔任助教或者是自己帶一個班級，是必要的要求之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