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070127



據說，在三十七年前的一月二十三日，也就是所謂的世界自由日，伴隨著某種莫名其妙的因緣俱足，有一對男女，漠視台灣南北兩頭的超遠距離（聽說那時候從台北到高雄要花掉至少八個小時的車程），以當時堪稱高齡新人之姿（男的三十二，女的二十八），在快速墜入情網之後不到半年的時間，枉顧父母之命，摒棄媒妁之言，像極了小說中的男女主角，為了愛情，毅然決然，義無反顧，決定攜手共度一生，從此以後……

怎樣？像童話故事書中說的一樣，過著幸福快樂的日子？

讓我這樣說吧！因為他們不是王子也不是公主，至少這輩子並不是。這輩子的他們只是平民老百姓，於是，從此之後的日子他們自己是不是覺得幸福美滿我並不是太清楚，但是，以一個旁觀了這對男女三十多年的互動的人來說，只能說，從此之後，他們過著不乏訓練腦力耐力反應能力的機會之你來我往敵消我長卻又無法割捨的脣齒相依。

三十七年後的應該要很自由的那一天，朋友在MSN上跟我聊起了婚姻。我跟她說，其實婚姻的設計本來就不是為了來保存愛情的，婚姻，跟愛情可以是兩碼子事情。從來，也就沒有人規定婚姻跟愛情是一定得畫上等號的。想像一下如果我們生在五十年前，或者一百年前，或者是貧窮村落偏遠地區，為了所謂的家族命脈，為了下半輩子的生活溫飽，對婚姻，我們能夠有多少的選擇？能夠堅持我們的婚姻中一定要有愛情的存在嗎？

打完了上面的那些一個一個的挑戰，嘴角微揚，想像著朋友的眉頭深鎖，或許，還會有輕輕地嘆息，「原來，andie也相信婚姻只是一種制度呀？難道她不相信婚姻需要愛情才會圓滿？」

果不其然，朋友用著似乎有點無力卻帶著一些些力挽狂瀾的企圖問著，「所以，現代的婚姻故事可不可以多加進一點愛的元素呀？」

「當然是可以呀！但是，婚姻跟愛情還是兩個不同的東西咩！妳可以加在一起，不過分開來看也還是各自獨立的呀！像是，咖啡，不一定要加糖。」

「可是，沒有愛情的婚姻，不會乾涸嗎？不會因為沒有了感覺就另謀出路了嗎？」

老實說，當她的問題拋出來之後，突然之間，玩心大起，想要逗逗這個依舊將婚姻和愛情牢牢綁住的朋友，打算來給她一個有點猛的思想衝擊。「很難說呀！這個問題的假設是，人一定需要愛情，但是，有沒有哪條生物法則規定愛情是生命延續的必備要素之一呢？人，一定要有愛情嗎？」

「也是不一定啦！尤其忙起來的時候，根本無暇顧及……」或許想到了自己的生活，她同意了我的部分觀點。

打蛇隨棍上，「所以如果只是生活在一起，互相照顧，會有所謂的乾掉嗎？也沒有乾不乾的問題吧？」

「那也不能說他們都不愛啊，也許仍是愛著彼此啊！」彷彿，聽到她內心深處某個圖騰應聲碎裂的聲音。她，依舊掙扎著。

「那樣的感覺到底是什麼或許他們自己都說不上來。或許到頭來，只是一種習慣……」是的，有時候在某種情況之下，惡魔，是必須的手段，海天祐希主演的日劇，聽說已經充分闡釋了這個道理。「所以，婚姻要有愛嗎？不一定呀！」

「一點點可不可以？」哀嚎吧！幻滅，是成長的開始，二十幾年前的斯迪麥（台灣紅極一時的口香糖品牌，因為其意識流的廣告掀起了一陣討論，也讓口香糖熱賣了好一陣子），早就已經血淋淋惡狠狠卻又實際到令人無法招架地告訴著我們所謂的真相。

「咖啡可不可以不加糖？」嚼著斯迪麥長大的，怎麼可能輕易地善罷甘休呢？「不過，當然加糖可能會好喝一點啦！」只是，爸媽有交代，做人不可以趕盡殺絕。

「哈哈哈哈！」朋友笑了。「我喜歡喝奶茶」欸，這位同學，妳未免也……

「嘿嘿！一樣咩！」難道妳說妳喜歡喝奶茶之後我就沒辦法繼續舉例說明嗎？那也太小看日月星辰在我出生當天偶然的刻意之下的因緣際會對我個性的影響了。「光喝茶可不可以？也不錯呀！如果婚姻跟愛情還有情調是奶茶，妳可以光喝茶、光喝奶、或者光吃糖……」

「為什麼要不是這個就是那個？不能夠都要嗎？」很好，我實在是愛死了妳的頑強抵抗了！如果沒有妳的竭力抗拒，我就不會去努力地把我的學說詮釋地更完整。

「全部調在一起或許會很好喝，可是，也不是所有的人都喜歡調在一起的咩！婚姻，對不同的人來說，有不同的目的；愛情，對不同的人來說，也有不同的感受；情趣，其實也有滿多人覺得會對身體不好呢！呵呵！因為糖吃太多會產生太多酸性物質……」

不知道她是終於決定接受我的觀點，還是不想要再與我爭辯。電腦螢幕出現了「過與不及」四個字。

「是啊，不過那個過跟不及的標準，又因人而異……妳的奶茶加不加糖？」

「看狀況。如果不夠甜會加一些糖，如果太甜就加一些茶……就是要喝到我覺得剛剛好，不然就不想喝……」這小姐，妳還挺挑的，不過就是一杯奶茶罷了咩！

「所以妳喝甜的奶茶……不過，西藏人喝鹹的，對吧？」

「這就不和我的味，我不敢喝……」看，這就是我的重點，不同的人對情趣也會有不同的定義呢！那鹹奶茶的婚姻關係，我們又該怎麼看待？

其實對於婚姻，從來不是抱持著反對的態度，但也不會將婚姻視作人生必經的道路。每個人走進婚姻的原因不同，對婚姻的期待就自然迥異。治療師，並不是要去把所有的婚姻修理成符合治療師自己心目中婚姻的理想狀態，而應該是去根據客人們自己在描述自己故事的過程中，協助客人們把那個存在雙方各自腦袋裡頭的婚姻典範拿出來檢視，然後，尋求一個彼此都可以接受的婚姻樣態。

就算是一杯婚姻咖啡或者婚姻奶茶，都會因為咖啡或茶葉的產地不同，烘培或發酵時間長短，添加的鮮奶（我個人比較喜歡加豆漿）或奶精和咖啡或紅茶（也有可能是綠茶，嗯，然後開始想到，有沒有人喝過烏龍奶茶，包種奶茶，潽洱奶茶，高山奶茶，鐵觀音奶茶……好了啦，你們知道我的意思，繼續想下去會沒完沒了）的比例，還有糖或者蜂蜜，或者鹽或者胡椒，或者肉桂，甚至是芥末而有著不同的風味。比較重要的是，喝的人，自己喜不喜歡，願不願意承受。

問題是，那樣的一杯或者一壺咖啡或是奶茶，不是只有一個人喝，通常，依據中華民國民法的規定，那是，得要兩個人（很訝異我們的民法沒說結婚一定是一男一女耶！有這麼世界先進嗎？）一起喝的。婚姻治療師的工作，或許就是在找出那個兩個人都可以喝得下去的那種飲料。

如果轉個角度換頂帽子，回過頭來看看三十七年前的那一對夫妻面前的那一壺婚姻，其實，我相信，那參雜了三十七年的口水汗水競飆，鼻涕眼淚齊流的喜怒哀樂之後，五味雜陳的那一壺，或許有著外人難以理解他們自己也無法解釋的辛辣甘苦。然而那卻是，他們的那一壺，獨一無二，無可替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