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06112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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當窗理雲鬢，對鏡貼花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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緩緩地，將粉底細細地推勻在剛洗過還帶著濕潤水氣的雙頰，或許因為之前溫度的刺激，隱隱地，透出粉紅色的光澤，嗯，那正好可以不需要上腮紅呢！輕輕刷過一層眼影，眼神立體了起來。喝！原來畫了兩三年的臉部素描的另一個附加價值，是把自己當畫布揮灑呀？唇彩，妳喜歡哪一種顏色的？盯著鏡子，看著自己，拿起了透明的護脣膏，何需上色呢？那自然的紅潤已經說明了身上血液的流動正處在一個完美的狀態，是吧？刻意雕琢，反倒著了相呀！多麼矛盾的一種情節？明明是故意，卻又得費盡心力去修飾成不在意？

放下為了方便上妝而盤起的頭髮，鏡子裡頭的自己，幾糺波浪隨意攀附在胸前，會不會太媚？眼鏡戴不戴？想了一想，還是不要顯得太刻意了吧！怎樣的自己怎樣自在才能夠最顯魅力呀！隨意夾起一絡髮浪，還是決定讓眼神躲在眼鏡的防護後面，誰知道自己是不是能夠克制住自己的情緒起伏呢？還沒有修練到家的時候，需要一些道具保護的呀！

看著鏡中打理妥當的自己，深深吸了一口氣，對著自己說，來吧！總得經歷過這一次，才知道什麼叫做紅塵俗世呀！就當作是去認識新的朋友，去擴展生活圈，去聽別人家的故事，去和朋友感情交流，去，把自己介紹給世界認識……雖然，這種行為在台灣，習慣給個名詞，叫做，相親……

是的，三十四年來的頭一回，而且是在父母不在身邊的情況之下，嗯，相親。沒錯，我爸媽人很好的，從來不逼迫我（或者逼迫不了我）去做我不喜歡做的事情，所以，即便其他的朋友在我這個年紀多半已經是南徵北討數百次，和高高矮矮胖胖瘦瘦在各行各業浮浮沉沉的許許多多男男女女不知道吃過了幾百頓食不知味的尷尬應酬，而我，在這方面的經驗上，依舊掛零。曾經開玩笑地問著媽媽，發生什麼事情了，難道都沒有人來探聽我的行情嗎？這麼沒有市場啊？媽媽說，「嗯，有啦，可是知道妳還在唸書，而且還是在唸博士，就都沒消沒息了（果真是有行無市，有行情沒市場）……不過倒是有滿多人問妹妹的狀況，可是妳也知道，她那麼有個性，我不敢問她耶，妳要不要去問問看？」

哇咧？我才不要，對於這種問題，她好兇的呢！問她要不要去跟人家吃飯可能是對她的一種侮辱……就算其實只是去吃一頓飯而已……不過，或許那頓飯後面隱藏的涵義對她來講，不只是一頓飯而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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Nice to meet you！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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其實，身邊好些朋友都在暗暗替我著急，他們都知道我一個人也可以過得很好，可是也都覺得可惜了我這樣一個人。因為我是這樣的一個好人，有著所有可以帶給人家幸福的一切充分條件，只是那樣的一個必要條件遲遲不出現……無法親眼看到這人世間王子公主的童話在身邊實現，似乎讓這群朋友有著莫大的遺憾。於是，在遙遠的太平洋這一頭，他們扮演起了我的爸爸媽媽或叔伯阿姨或哥哥姊姊的角色，努力篩選著身邊的有為青年。不過，真的只能說，行情太好，市場太小，他們捨不得我有一丁點的勉強或絲毫的委屈，幾年來，他們自己看得上眼的人，也沒超過一個。

嗯，沒超過一個，表示是有那麼一個。

那是個男人。呵，別說我在說廢話，在這個年頭，要幫人家介紹對象的時候，其實得先問的。要這樣問，我介紹個男／女朋友給妳／你認識好不好？

介紹人是數學系教授夫婦，他們是好好的人，把我當妹妹看，然後我很愛去他們家，因為他們老是會準備很多好吃的東西給我吃，會特許我跟其他的小娃娃一起搶甘貝熊，還會跟我聊很多有趣的話題，像是在香港，他們唸的中國歷史只到抗戰勝利，之後，因為大家亂七八糟打來打去罵來罵去，加上香港敏感的地位，所以，抗戰勝利之後的東西，自己去體會，他們不再有官方說法。像是上次提到的量子力學裡頭的不確定原理，如果不是數學系老師用他的廣東國語再跟我解釋一次，我也不會了解到跟我們解釋這個原理的物理系教授在那次活動裡頭分享的興奮是那樣地令人振奮。

在一次聚會的中，Lydia姊姊（教授的太太）面帶尷尬地把正在跟小娃娃們搶干貝熊的我叫到旁邊，原本以為她不准我再跟孩子們搶糖果，結果在我開玩笑地要把糖果還給她的時候，她吞吞吐吐地問我，是不是可以幫我介紹個朋友？看著她的吞吞吐吐，我的眼睛睜得老大，咦？怎麼了呢？邊嚼著干貝熊，邊點頭，「好啊！介紹朋友就介紹呀！不過妳為什麼好像很不好意思呢？」她不好意思地解釋著說因為她不知道我是不是抱定獨身主義，不知道她說要幫我介紹朋友會不會冒犯了我，好像我自己找不到得要她介紹才行……笑著拍拍她的肩膀，說，「沒關係的啦！事實上也真的是沒遇到呀！我知道我自己很棒的，沒遇到並不表示我不夠好，只是沒遇到而已……」她看著我邊嚼著糖果邊跟她認真地說著我對自己的自信，釋懷地笑了出來，反過來跟我說不要有壓力，只是大家認識當個朋友，多認識一個朋友也是好的，而且這個男孩子他們很喜歡，很可愛，很活潑，是數學系教授的忘年之交，像個弟弟一樣的好人……

那次聚會之後的另一個聚會，Lydia姊姊在我走進他們家門的時候很興奮地跟我說，「Hero今天會來……」

「誰？」一頭霧水的我其實早就忘記了所謂介紹新朋友給我認識這件事情了。

「Hero！我上次跟妳說的那個男生……」Lydia姊姊還繼續在興奮中，呵，很有趣的現象，介紹人好像永遠都比當事人還要興奮。

「哦？真的呀？」語調提高的我，搭配了姊姊的興奮心情，順便把自己的情緒也帶了起來。

「對呀對呀！不過他現在帶Tom（姊姊的姪子）去同學家，等等才會回來，妳要待久一點，等他回來喔！」姊姊叮嚀著。

答應了之後，和其他的朋友繼續做著在聚會中會做的事情：聽聽別人的故事，吃吃別人做的菜，笑著裝無辜，對著小朋友們擠眉弄眼，也偶爾跟大陸朋友分享選舉的經驗，而台灣的選舉經驗，其實是讓有些大陸的朋友十分羨慕的。

在談笑之間，聽到了一陣騷動，英雄帶著湯姆回家了。湯姆乖乖地和叔叔阿姨們打個招呼之後，撿了幾樣喜歡的菜，消失在房間裡。而英雄哥哥，陪著湯姆露了個臉，也跟著消失在屋子的不知道哪個角落……直到後來大家吃飽喝足，有人嚷著要不要打乒乓球，體內的神經隨著那從國小一年級就已經熟悉的球起球落聲鼓譟了起來。捲起袖子，拿起拍子，點頭，對面三公尺處的那個人，微微一頷首，「妳好妳好，我是英雄！」

不知道是什麼原因，突然一陣躁熱（別跟我說是更年期的症狀，我固執地相信經期比一般女人少很多次的我，更年期也會跟著晚很久才會出現），地下室的燈光其實昏暗，五月的溫度依然涼爽，英雄先生長什麼樣子其實在昏暗的燈光下只是一片模糊。我不是沒看過男人，也不是沒跟男人說過話，但是那一陣突然而來的躁熱弄得我不自在了起來，連發個簡單的球都頻頻出界。不停地道歉不停地要自己鎮定，而他，不斷地安撫，不斷地告訴我沒關係，都這樣的，很久沒玩都需要時間來適應的……於是，他緩緩地發著球，陪我練球，讓我熟悉球感，開始跟我聊天，不過，那天，那陣不知道從哪裡突然當頭淋下的不自在，讓我在維持一個非常基本的禮貌（其實再少一點點就翻牆翻到沒禮貌那頭去了）之後，就迅速地離開了現場，只聽見身後跟隨著的他的聲音：

「Nice to meet you！」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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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起吃個飯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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落荒而逃之後的幾天，姊姊跟我說，英雄先生在跟其他朋友廝殺完之後上樓來問她，「andie呢？她去哪裡了？」

「有事先走了！」

「噢～」

「怎麼樣？跟你說了她很nice的吧？」

「是呀是呀！」

聽了姊姊的轉述，尷尬得不知道該做何表示，老實說，我那樣的表現其實一點都不算是nice，但是英雄先生從頭到尾都一直是很紳士地保持著他的禮貌，就算在聊天的過程中，也是不斷地問著我有關台灣的事情，似乎對台灣感到十分地有興趣。那時候就在心裡頭想，操著一口沒有日本腔的流利英文，紳士體貼地找尋對方感興趣的話題，這樣的一個日本人，到底有著什麼樣的家庭背景？

於是，在三個月之後的一個偶然機會裡，當Lydia姊姊又提到了其實一個人生活也不錯，但是重點是要讓自己快樂的時候，不知道哪裡來的一個衝動，衝著姊姊就問，「那個英雄先生多半都是什麼時候去找你們？」

「看我們什麼時候找他來呀！」姊姊回答的時候，感覺上在一旁假裝無所謂的教授好像也豎起了耳朵在聽我們的對話。

「那你們下次找他的時候跟我說一下，來跟他一起吃個飯好了！好好聊聊！」說完這句話的我發現耳根熱辣辣的，還得做好幾次的深呼吸來平撫心臟的猛烈碰撞，而且，也不太確定之前那一開一闔的我的嘴巴裡頭到底冒出了什麼樣的句子來。

「好啊好啊！等我的消息！上次人太多了，你們都沒有說到話，真的很可惜喔……啊，我看看，看看什麼時候……欸，我再打電話給妳！」姊姊興奮地開始和教授用廣東話熱烈地討論起可能的時間，而我看著他們，問著自己，我，在幹麼呀？

然後，又是三個月過去了。現在，把你們的思緒拉回到一開始，你們看著我整理自己的那個時候，嗯，對，倒述法，想像你們在看電影，就是那樣，我們要重播一開始的一些情節……那個部分，就留給你們自己去倒帶，我，繼續說下去。

是的，之前接到姊姊的通知，說英雄先生要到他們家來過感恩節，問我是不是有時間也去一起吃個飯？該來的，總歸是要來的，而且是自己在腦袋不知道被什麼東西暫時侵占的情況下，佈下了這場飯局的。老實說，對英雄先生其實有著很大的好奇心，最大的好奇其實是，怎麼會一個日本男人不像我印象中的日本男人，而且主修也不是人文社會科學的他，如何去培養出他那種讓人安心而且舒服的特質，就算，第一次見面的時候讓我體溫直線上升，整個身體的運動協調神經都出了差錯，而且連他長得是什麼樣子都不是很清楚，但是，他那整體給人的感覺，就不是一種距離，而是一種被歡迎的溫暖。欸，或許可以請他考慮轉行來當治療師，那是一種會讓客人打從心底信任的敦厚。

那既然是自己間接主動邀約，還是要表示一點慎重，於是，將自己打理個清爽，赴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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Nice to see you again！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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得說，跟上次相比，這一次，神志清明，或許因為這次已經有了心理準備，外在的樣子也是已經打理過而不是隨意的上衣牛仔褲（還是一般的上衣牛仔褲，不過是經過刻意的搭配出來的不刻意感覺，唉，人哪，累死）的，所以，有了自信，也把遠從芝加哥開了六個小時的車過來的他看了個仔細。

一樣的溫暖，言談中還是不忘提到許多台灣的狀況，給人的感覺還是那種有禮貌的貼心。加上，這一次，有著教授及姊姊兩個人在旁邊搭腔說話，我不需要努力找尋話題或者思考該如何回答問題，晚餐其實吃得很愉快。然後還學到了教授最近的讀書心得。他說，傳統上我們以為農曆就是陰曆就是月亮曆，其實，傳統的農曆遠遠超過了所謂的月亮曆。我們的十二節氣還搭配了太陽的運行，而且搭配得剛剛好，那樣的農曆的複雜程度遠遠超過了目前我們所使用的西洋曆，重點是，更能精確地告訴人們季節的變化與天體的運行（想像一下教授用著英文講著這些，然後講到激動的時候廣東話跟中文交雜出現，英雄先生微笑著凝聽，還不時和我偷偷交換一下我們可能不要在這時候打斷教授發言的眼神的那種場景。不過其實教授很敏銳的，當他發現我的眉毛輕輕上抬，對著我說的中文就會馬上轉換成英語，只是，說到激動的地方，還是會忍不住開始用中文跟我講史記對農曆的記載的初始其實是從好久好久好久以前的那次五星連珠開始算起的）。

喝著朋友送我的高山茶，吃著教授自己做的起司蛋糕，耳朵裡面聽到的三種語言，甚至四種（有時候我的台語就自然地跑了出來，奇怪，怎麼會這樣？）不知道為著什麼原因，竟也有著莫名其妙的和諧。他是一個不會說中文的我們的人。呵，很奇怪的描述，但是，那是他給我的感覺，一個可愛的朋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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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起做拉麵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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然後今天，姊姊打電話來把我叫醒，他們已經知道，我這隻夜貓，沒人叫的話會睡到天昏地暗。她打電話來叫我，因為他們今天要做麵條，問我要不要一起做。

裹著毛巾被（室內溫度只有攝氏十度左右，就跟你們說人在低溫的環境下比較不會老化咩），拿著話筒，問自己，去不去？連續兩天跟同一個人吃那麼多頓飯，會不會太奇怪？姊姊在電話那頭說，不要勉強。我在電話這頭想著，好想做麵條，呵呵！於是，時間約一約，我又開車出門去了。只是，這次，穿得更輕鬆，反正，預期自己身上會有一堆麵粉，也不需要在臉上多加些什麼顏色了。

然後？

拉麵好好吃喔！原來麵條自己做也是可以的！這樣就不用每次從台灣扛那麼重的五木過來了。然後，原來這個男人對廚房有害羞，呵，我們其他三個人在桿麵和麵的時候，他一付躍躍欲試的樣子，手也洗了好幾次，但是看著我們三個人熟練的動作，只好假裝無意地在旁邊晃過來晃過去，然後問著我們為什麼白色的麵粉會被我們揉到變成米白色？是不是我們手上的汗讓麵粉變色？接手Lydia姊姊揉累了的麵粉的時候，還搞笑地問著，怎麼這麼燙？有人發過功了嗎？

有，有照相，呵，不過要看教授什麼時候心情好把相片下載到他的電腦上，然後什麼時候寄給我，然後，最重要的是，我給不給你們看！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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動心一輩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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動心了嗎？

如果你們問，其實，我也不知道該怎麼回答。

莫名其妙地突然想起了趙詠華的那首歌，動心一輩子。很久很久以前的那個年紀，我是相信自己的動心就是一輩子，不會是起起落落生生滅滅的事，也真的願意相信，那樣的動心，就是一個愛的承諾……只是，感謝天地，經過多年以後，回首從前，那些生命之中進進出出地許許多多的心動，其實，真的並不一定就是愛的開始。動了心，不表示接下來的發展就會自然而然地變成一輩子難以抹滅的永難忘懷；對一個人說了那個字，也不保證在同一時間不會有股衝動對另一個人說著同樣的字，儘管，那個字後面的意思或感覺，是全然地不同卻又相似到令人屏息地無法遏制。

欣賞一個人，其實，不也是一種心動？不管是心有戚戚我見猶憐或者是酒逢知己，隱隱牽扯的，輕輕撥弄的，不就是那絲絲謝謝你／妳懂了我的當我們同在一起？因為，『我們』，所以不孤單。

六個月前當頭澆下的全身火熱，六個月之後的相互調侃自在瀟灑，這中間，沒有著互動，卻不表示沒有著作用；有著作用，卻也不保證結果是往你們期待的方向發展。

不管，動心需不需要一輩子的堅持與承諾，現在的我相信，也學會了，等待。時機成熟，自然就會水到渠成，毋須了刻意，也多了分自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