除夕之夜的他和她 *〔終結篇〕

子峰躺在地上有氣無力呻吟，
口中卻仍喊著紫瑩的名字......

紫瑩十分混亂，
一片混沌，
他背著我竟和自已的好姊妹鬼混，
對著我卻像如此深情？
這是甚麼道理？

紫瑩需要冷靜，
逃到沒有人煙的地方去.....

她需要時間，
處理這一切惱人的問題......

有人說：「情愛惹來的只有煩惱。」

紫瑩呆在當地，
她害怕，
害怕在傷痕累累的心
被無情的刀狠狠的再刺一下，

柔弱的她，
知道承受不了，
她願意放棄......

可是子峰仍在氣若浮絲的
叫喊著自已的名字：
「紫瑩！紫瑩！........」

紫瑩心神一盪，
冰山漸融，
轉成柔柔不盡的溫水，
紫瑩擔憂的喵了他一眼，
想起了子峰的舊日的好，
想起了他的承諾......

這......
是真的嗎？

她記得那時他閃爍的眼神.......

一對男女在離島的高高的山脈上，
男的擁著女的，
感情真摯，
眼神流露出堅定的信念，
在寒風中許下了那溫婉的諾言......

紫瑩那刻芳心暗許......

動人的諾言，
變成了謊言，
不管怎樣，
諾言、謊言與否，
似乎都隨風消散了......

紫瑩見子峰辛苦的樣子，
不禁躊躇，
心中戚戚不爽，
正想上前扶起子峰之際，

竟有人早她一步，
閃身扶著子峰，
還向自已怒目而視，
恨恨的道：

「你瘋了嗎？子峰特地出來找妳！
你竟然叫人打他？還拈著這些不三不四的人！
子峰！我們走！」

紫瑩一眼認出了她，
林菁菁......

大伙兒又待發作，
都被那黑衣的人打的眼色阻攔著。

林菁菁一拐一拐的扶著子峰，
隱入了街角。

紫瑩征征的出神，
心裡一陣絞痛，
狐狸精竟敢公然出來，
甚至向自已咒罵，
錯的，
倒像是自已......

人，
原來可以如此醜惡。

今天，
她才......
認清了林菁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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半年的時間，
如流水俏俏的過去了。

鬧市的咖啡店裡，
坐著一對情侶，
男的一臉剛勁，
女的一臉柔弱，
蘊釀著甜甜的暖意。

女的問：「那天，你為何會追著我到公園？」

男的略為遲疑，呷了一口咖啡，緩緩
的道：

「我也不知道，就是怕你受傷，很想......
很想保護你！」

「那......你有後悔嗎？」

女的幽幽的問，眼眸裡滿是柔情，
長長的睫毛眨動著，輪廓分明，
柳眉輕蹙，星眸貝齒，垂楊烏絲，清麗脫俗，
說話的正是紫瑩。

那男的雙目變得柔情，言詞卻堅決
的說：

「我敢說那是我一生人最正確的決定！
紫瑩，我怕的只是妳會嫌棄我。」

紫瑩聽了那男的，淺淺一笑，卻很甜，
顯然對那男的情意十分受落，不禁舒懷，
笑道：

「蠢蛋！我怎會嫌棄你呢！」

咖啡店裡傳來陣陣的咖啡香，
也湊到洋洋的暖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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當天，紫瑩一氣之下，
發足狂奔，也不知走了多久，
只覺身心俱疲，眼前自已置身於
一個小公園，心裡一陣抽搐，眼淚如
決堤般傾瀉出來，俏臉流下了兩道淚痕。

一個男子遠遠追來，來人
不是子峰，那人遞了一張
tempo紙手巾給她，
竟是方才那幫混混的頭目。

紫瑩挨了挨後，
想迴避，
只那人英俊的臉堂上流露著
熱切誠懇的眼神，
竟滿是關懷之色，
十分親切。

紫瑩勉強收了，
淚雨瑩瑩間，
此情此景，
只覺像在那裡一樣的。

瞧見那人，
赫然發覺這人正是
除夕夜為她送上紙巾的人。

這肌膚黑黝的男子，
緩緩的坐到紫瑩身旁，
揚了揚手，
道：

「有時，我手掌裡盛著水，
不管五指如何賣力，水還是
從手指的縫隙滲出。」

紫瑩心裡矛盾，
竟要這陌生的混混安慰自已，
感到很可笑，
男友和好友卻離自已而去。
這混混雖然有些討厭，
紫瑩卻感到無比的親切。

紫瑩再也忍不住了，
倚著這陌生的混混，
在他的肩膀上抽抽
答答的哭泣。

那陌生混混安慰著紫瑩，
直至天色昏暗。
紫瑩和混混談了很久，
知道了他不少往事。
也得知他叫風天揚。

那混混娓娓道來自已悲慘的身世，
混不覺是怎麼的一回事，
紫瑩反覺自已的傷痛
不算甚麼。

紫瑩聽得出神，
反為天揚感慨，
與天揚說話，
竟是出奇的平靜，
心情倒舒暢了。

「好了！小姐，沒事了吧？我帶妳到一個地方，妳賞臉嗎？
或是妳不相信我，我這就走。」天揚笑著說。

紫瑩十分感謝天揚的關心，
倒覺這人並不如自已所想的討厭，
出乎意料的平易近人，
而且人生經歷竟是異常的豐富，
或許他是個混混吧！

一天前若告訴她，
她會和一個混混一起上街，
她或許會說一聲「癡線」。

這也許是緣份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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穿過一些橫街柳巷，
昏暗小路，
紫瑩初時有些懼意，
不知怎的，走著走著，
卻相信天揚心底裡是個好人。

終於來到一間門面殘舊的畫廊，
天揚滿有感觸，呼了口氣
道：

「是這裡了！」

推門一進，
畫廊內的裝橫卻是清雅樸實，
與它醜陋的外表大相徑庭。
木造的一檯一凳，
古色古香。
老闆娘老眼昏花的織著冷衣，
靠坐在藤製的背椅上，
一副安祥的模樣，
可見她十分清閒。

一見天揚便笑口
道：

「小伙子又來了嗎？」和藹可親的。

天揚「哼」了一聲，算是答覆。

老闆娘卻滿臉愁色的
道：

「你倒來的合時宜！這裡明天便要結業了！」

「甚麼？」天揚睜著眼激動的問。

「唉！這是甚麼時代喇？那還有人會
欣賞這些玩兒！生意一日比一日差，
收支還是僅僅平衡得了，根本無利潤可言，
要不是我和老頭子在這裡幹了幾十年，
不捨得，早就『摺』了。那無良的店主下個月還得要加鋪租，
這裡撐不了的......和老頭兒打算過了，享享清福可更好......」

老闆娘話是這麼說，紫瑩卻從她的眼眸裡看得出她的不捨。
這裡定耗費了她不少心血......

畫廊陳列著一幅幅典雅的油畫，

看畫，
確是一件賞心樂事。

紫瑩一邊欣賞著展畫，一邊卻側耳傾聽。

天揚走到一幅畫的跟前不動，
像在那裡出神。紫瑩朝那幅畫一看，
，卻是一幅人像畫，不禁大驚，畫中人.......

竟有七八成像自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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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時兩人身在街道上的長凳上，
街燈昏暗，夜裡氣溫急降，
清風拂來，更覺寒意。
天揚不語，只脫了件外褸給紫瑩，
紫瑩耐心的等待著。

天揚忽然開腔，啞著聲
道：

「她......是我從前的女友。」

「她？」紫瑩隨即意會說的是畫中人。

「從前？」紫瑩又問。

「很小的時候，我早結識了她，
她是一個活潑開朗的女孩，準是
愛笑我是傻瓜。」接著天揚苦笑。

「那間畫廊從前是那裡出名的，
生日那天我帶她到那裡給人畫人像。
我可是捱了一個多月的麵包的呢。
......她也很喜歡。我很喜歡素描，
卻畫的不好，卻想用畫筆留著她動人的倩影。
就這樣愉快的過了三年......」

天揚望了望紫瑩，悠悠的
道：

「怎麼了？沒悶壞了妳嘛？」

紫瑩忙道：「不！不！那以後呢？」
紫瑩感覺到他很愛她......

天揚徐徐的
說：

「是她使我當上混混的。不！
不！這其實不干她的事。
是我的問題......」

天揚嘆了口氣，苦澀的
道：

「別人說快樂的日子總不會長。
倒是真的。那天........我遲了出門口，
她在她樓下等著我接她，我去到的時候，
她已經在救傷車中被搶救著。她被那些沒良心的人
丟個空玻璃樽往街外，弄得她頭破血流，
我還記得她那時痛苦的呻吟......」

天揚咬牙切齒的樣子，
幸不得把丟空樽的傢伙吃掉。

一陣沉默，過了半晌。

「不多久她就在痛苦之中死了，
兇手至今逍遙法外......」天揚恨恨的道。

「除夕夜那天，我看到了你，卻看著了她，
我還道她沒死......這根本是欺騙自已。」

「後來，我萬念俱灰，放棄了自已，
每天像行屍走肉。只是喝酒，
爛醉如泥，想逃避這鐵一般的事實。
那天我在酒巴喝醉了，
找著那個正在『吹喇叭』的胖子，
二話不說的狂打，當他是丟空樽的王八，
那胖子給我打的半死，哈......」天揚在笑，
卻是苦笑......

「接著坐了幾年監，出來便當了混混......」
天揚眼裡征征出神，像是回到了從前。

認識了紫瑩後。天揚後像醒了過來，回首過去白過的日子，
徒然嘆息。天揚此後每天都找紫瑩，他當紫瑩是「她」，
對她有如掌上明珠，或許他曾經失去過......
兩人漸漸的走在一起。天揚也不再當混混，
到成福餐廳當送外賣的，日子雖然貧窮，
心裡卻富裕得很，只因他找著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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咖啡店裡，天揚與紫瑩回首過去的一個月，
就像一場夢，一場春夢，一場得意的春夢。
他倆笑了，
笑得很甜......

這天，紫瑩收到了一封信，
來信的署名是子峰。

信很簡短，內容卻極是震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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給我一生中最愛的紫瑩：

紫瑩，得知妳有了另一個他的消息，說實的，我很痛心。哭了一整夜，
我不敢相信這個事實......

那天我嬤嬤進了醫院，正落樓趕往途中，遇到阿菁，她的爸爸也進了
和我嬤嬤同一間醫院。她很著急，只是一路的哭，我見是同路，便載她一程。
到了醫院不久，嬤嬤證實心臟衰竭，十一時許宣布死亡。我接受不來，偏巧妳
致電給我，我心情糟透了，妳偏在這時懷疑我，我生了很大的氣，我先在這裡向妳
道歉，對不起。

嬤嬤死了一個月，我才平伏下來，畢竟她從小看著我到大，感情很是深厚。
林菁菁說妳惱了她似的，對她不揪不睬。我說給她聽妳也惱了我，她勸我找妳，
可能存了些誤會。那天我來找妳，卻被揍了一頓，還在醫院躺了兩天。當時我
真的很惱妳。

後來，得知妳和那混混走在一起，我很不甘心，想弄個明白，於是寫了這封信。

紫瑩，我依然是這樣愛妳，希望妳能讓我知道究竟發生了甚麼事。我會一直的
等妳......等妳回來我身邊。

不明所以的
子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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紫瑩看了這封信，
無比的內咎，
懊悔......
暗罵自已一萬數十篇愚蠢，
為何當時不讓他說清楚？
為何自已如此魯莽？

顫抖的雙手拿著信件，
心裡真相大白，
她徬惶，
焦慮，
不安......

心裡六神無主，
腦裡一片空白。
她想到了子峰，
也想到了天揚。

重投子峰懷抱？那天揚呢？
與天揚繼續新的戀情？
那不是對子峰很不公平？

紫瑩決定先撥個電話告訴天揚一切，
再作決定。

do................

可惜電話沒有接通。
紫瑩心裡奇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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或許上天是不公平的，
偏偏命運中暗暗有了主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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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揚聽得著手電響的明明白白，
就是沒有氣力去接聽，
他出盡九牛二虎之力，
手指只挪動了一下。

血泊中的手電仍然盡責的執行它的職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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翌辰，各大報章頭版爭相報道昨天的血案。
「某某古惑仔遭復仇，重傷失血過多，終告不治......」

三姑六婆街坊街理都出來評論：「這些小混混，死得一個得一個，
天地循環，自有報應的......所謂天網灰灰......疏而不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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翌年，清明。

一男一女站在墓碑前。

墓碑是天揚的。

拜祭的正是紫瑩和子峰。

子峰在墓碑前重新朗讀一次
離島山脈上對紫瑩的承諾。
然後嚴肅對著墓碑
說：

「天揚，多謝你我不在紫瑩身旁的時候，代我照顧了她。
現在你不在了，我也會待你好好的照顧她，我絕不會辜負
紫瑩她的，你就好好的安息吧！」

昏暗的天色豁然開朗，
這也許是天揚的答覆吧！

子峰與紫瑩手牽著手的
漫漫失去了終影。
天揚在天上也是密密的祝福這雙佳人。



紫瑩清清楚楚記得天揚說過：


「有時，我手掌裡盛著水，
不管五指如何賣力，水還是
從手指的縫隙滲出。」



我們要珍惜眼前所有的。

________________________ 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