棄老寄生族—韓國cult片祖師金綺泳1963年作品《高麗葬》(Goryeojang)
百善考為先,日本卻流傳著貧窮山村「棄老」的風俗,就是把老人到七十歲被拋荒山野嶺等死——這種殘忍的傳說由日本小說家深澤七郎寫成1956年短篇小說《楢山節考》,連韓國cult片祖師金綺泳也趨之若鶩,1963年拍成黑白片《高麗葬》。此片散佚多年,直至2008年重現人間,2019年新修復版更包含了25分鐘的失落劇情聲帶,還原了拷貝最真面貌。
當年深澤七郎發表這個棄老傳說,震驚文壇,《楢山節考》曾兩度拍成日本電影,最早為1958年由木下惠介執導,最出名則為1983年導演今村昌摘下康城影展金棕櫚大獎的版本。棄老風俗聽起來非常荒謬不合人情,卻深刻地描繪出嚴苛的生存環境之下的法則。《楢山節考》中阿玲婆婆與兒子譜出觸動人心的逆倫悲劇,宏大壯美的長野縣深山拍攝更能凸顯依靠大自然的人類是如何渺小。《高麗葬》則巧妙地利用古老風俗來編織連串村民恐怖兇殺的故事情節,藉以隱喻當時民眾面對生活困境如何尋找巫俗喚來血的救贖。
《高麗葬》發生於高麗時代的一個貧苦山村,由於乾旱令農作物失收,糧食短缺。一位寡婦帶著兒子Guryong來到村中,下嫁有四段婚姻和十個兒子的鰥夫,只求一宿三餐。豈料巫女預言Guryong一日會殺害十兄弟,兄弟們先下手為強,把Guryong加害,寡婦唯有帶著跛子另闢山頭相依為命。三十年後,Guryong(金振奎飾)迎娶啞女,其妻又被兄弟們欺凌侵犯,啞妻報復殺害兩位兄弟並自盡。十五年後,旱災加劇,只有Guryong家能積屋防飢,他的前度情人帶子女欲投靠他,反遭兄弟們嫁禍殺人罪。Guryong母親救兒深切,甘願犧牲供奉山神,為全村消解旱災,Guryong只能背年邁母親到深山,棄她於不顧。
金綺泳活用片廠廠景拍攝,以黑白光影呈現貧窮線下絕不和諧的表象,把人口急速澎脹比喻為鼠患(正如片初電台講者所形容),躁動不安的聲效設計加上暴力的視覺風格捕捉了血脈之間求生的本能。村民活在猶如鼠洞的狹窄空間,出沒時鼠跡狐蹤,一見食物變得面目猙獰,六親不認。弱肉強食,强者為尊,十兄弟心術不正,巫女妖言惑眾,跛子啞忍求存,啞妻和斑臉女遭欺凌剝削,正是村民相殘的猙獰真正本相,反映了戰後衍生於農村的社會問題,以及日殖時期的階級衝突。
回顧金綺泳的經典,《高麗葬》未必如前作《下女》(1960)聞名,敘事和拍攝方面較貼近他早期作品如《陽山道》(1955)的寫實風格。儘管全片只長88分鐘,高潮迭起,奇情與恐怖程度不亞於他的其他名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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