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8香港亞洲電影節】越難越愛—當李滄東遇上了村上春樹《燒失樂園》(Burning)(2018)
村上春樹作品深受世界各地書迷的歡迎,這樣強大的IP,改編成影視作品很少,總是火不起來。韓國名導李滄東明知山有虎,偏向虎山行,他的新作《燃燒烈愛》(燃燒)是繼2010年《挪威的森林》上映後被搬上銀幕的村上春樹作品。
《燃燒烈愛》取自1984年村上春樹第三部短篇小說集《螢》(原名為《螢,燒倉房及其他》)其中一篇《燒倉房》。原載講述了「我」(第一身稱的主角,31歲已婚中產作家)與20歲個性飄忽的文青女孩、二十七八歲來歷不明的高富帥之間的情誼,「燒倉房」(燃燒廢棄的倉房)就是高富帥的愛好,不但引起「我」的興趣,也是三人關係的點題描寫。後來,女孩全無音訊,便消失得無影無蹤。
村上春樹的小說一直被喻為「難改編的文學作品」,好像《燒倉房》的文字都源於日常般不著邊際,男女的情感永遠既孤獨又抽離,他們的日常中卻有著難以言喻的情愛暗示,關係曖昧不清。原著走的較有都市感的中產輕文風,其魅力在於女孩是否被殺的疑團,還是作家對女孩和高富帥關係的純粹想像。電影中,「我」變成劉亞仁飾演的臨時送貨兼業餘作家鍾秀,未婚,一次工作邂逅來自同鄉的海美,她仍然是漂泊不定,由海選新演員全鍾淑扮演;首次演出韓片的Steven Yeun,飾演高富帥Ben。
電影版的鏡頭仍然對準男主角鍾秀,借三人似是而非的相遇烘托著人與人之間的疏離,劉亞仁把主角的神經質滲透在陰鬱的眉睫之間,全鍾淑的投手舉足,其率性美叫人難忘,Steven Yeun以略顯變態的「燒倉房」方式來療愈自己的空虛,是最能留住小說角色氣質的演繹。李滄東對世代的悲涼感,更滲透在隨手可觸的日常生活的細節裡,鍾秀開著的貨車、住在牛棚旁,加入了Ben近乎上流生活圈的描述,還有海美與貓的部分,除了基本呈現了原著文字的質感,李滄東都對此作則有著獨特的見解。
對於改編村上春樹的作品,戲迷和書迷既愛又恨,一來若忠於充滿懸念的原著(特別是以第一人稱敘述的小說),可能犧牲掉電影本身的完整和戲劇的結構;二來若不想斷章取義,在影像語言轉化的過程中可能變得鬆散、粗糙,兩者結果令電影無法脫離小說文本而獨立存在。李滄東則儘量不用(以往村上春樹電影常用的)主角旁白來文字的註解,幾場高潮戲絕不收斂,比小說拍得更盡更大膽,讓人看得過癮。至於結局,李滄東不止依託於原著的文本,還精準地抓住意象,讓《燃燒烈愛》不淪為小說的附屬品,同時在自我表達與尊重原著中找到平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