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6-05-26 22:42:43昕晴

二分之一我愛你 第二章(3)

在他身邊,我就不自覺的、會去把自己沒講過的事分享給他。男孩的事,我鮮少和人提過,因為已經成了我的秘密,藏在心中最深最深的地方。

權尚逸,我猜你和我是同一型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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到了目的地後,我下車便深深的吸了一大口氣,他說我好憨,「妳很常那麼做?」他不禁竊笑,天然呆的我完全不會介意。「山上嘛!不是要吸芬多精?」常常看到廣告上或健康學術言論,都說到山上要深深的吸一口氣!所以我從小就這麼做啦!真不知道笑點在哪裡……

 

不過這種氣氛總比方才好多了吧?

我在涼亭內環繞,早上的行程是和男生一同遊玩。泉尚逸好像讓我走到就走哪,完全沒有自己的意見。

「許櫻雪,妳喜歡櫻花嗎?」

「喜歡哦!我有一個怪癖就是在櫻花開了才會到公園畫畫。」

「這麼說是櫻花給妳靈感?」

「嗯、差不多是這個意思啦!」我甜甜一笑,在一瞬間捕捉到了他微妙的眼神。

「那現在還有在畫嗎?」他突如的問句把我嚇了一跳。畫與不畫,似乎在某個時期就成為定局了。

畫畫,也是我不能碰觸的地方。

想當初我多麼熱愛繪畫,甚至認為自己會以畫畫維生。

可是……

有些事是會改變的。

 

「……很久以前就沒碰了。」我微笑,心裡卻在大罵他為什麼要問這個,因為我會蠻想把他揍飛。

人與人,都有一塊傷疤,是不願意讓人家碰的。

「妳不說也沒關係,至少我知道妳有說話就好。」喂喂喂!為什麼搞得我好像不說話又很孤僻,先生你有沒有搞懂是你剛剛在生悶氣我才故意轉移話題的耶。

 

「人心裡都有一個屬於自己的秘密。」他淡淡地說,卻不知道像在說給誰聽。

疑?

「我想妳也有很多不想被人挖掘的事。」

「所以、我不會再問下去了,好嗎?」他溫暖朝我一笑,我怔住,心裡便有不自覺的感動浮現。

原來他也不是故意的。

而他願意尊重我。

 

「謝謝你。」

 

我突然想起小時候,很久以前的小時候。

我從來不是被尊重的人,我沒有主權、別人要我做什麼我便做,像一隻魁儡娃娃。

只有唯一的畫畫是讓我真正開心的。

 

上了國中後,課業變重,可是我堅持不放下畫筆。在畫裡的世界,我才是自由的。

隨著我成績一次又一次的退步,爸爸終於忍無可忍的。

有次在我補習完英檢結束後他把我叫來。

 

「櫻雪,來,妳過來。」

「什麼事啊爸爸?」不明白的我忍不住發出疑問。

他嘆了一口氣,審視我說:「妳知道妳成績退步了很多嗎?」

「爸爸,我……」我終於弄清楚了。

 

殘忍的判決卻從頭頂傳來。

「妳可以……先放棄畫畫嗎?」

放棄畫畫……我眼神呆愣,身子僵在那,一動也不動。

 

「爸爸、我可以不要放棄嗎?」這是我第一次和爸爸反抗,做出了自己的決定。

 

下一秒,眼前的男人翻臉。

「我說放棄就放棄!」

從課業、朋友、外出、補習,我無所不聽他們的話,我也失去了我所珍惜的事物,只是怕惹他們生氣。

面對爸爸的強勢,我有種很想哭的衝動,但我明白,我再抓不住什麼自己就一無所有了。

 

一無所有了。

 

「我不要!」

爸爸快步走向我的房間,然後翻出畫具,我瞪得比什麼都還要大,馬上衝上前阻止。

「不要!」

「妳給我退步那麼多!害我在大家面前丟臉!」

丟臉。

兩個字的,丟臉。

生氣及委屈全在這刻爆發而來。

 

「為什麼我就要為你們的標準而活?我不能是我嗎?我不能是許櫻雪不是娃娃嗎?」

「妳再給我說一次!」眼前的爸爸已不是我的父親,是張牙舞爪的魔鬼。

「我說我只想做自己!我永遠不放棄畫畫!」

頃刻,一個手掌朝我拍來,在臉上刻印成一個掌印,火紅紅的掌印。

 

我沒哭。

因為習慣了。

 

「為什麼我就要養妳這種女兒?」然而,他拿了我的畫筆,一根根在我眼前當場折斷。

 

我瞠著眼。

眼淚開始爆發。

 

最令我難過的不是所謂的尊嚴,是我一心一意珍視的畫畫。

沒有畫筆、就再也不能動筆了。

「為什麼啊?為什麼要這樣對我呢!」接著,媽媽也聽到我和爸爸的跑來現場。

「老公,到底怎麼了?」

「妳自己看妳教出的好女兒!敢對父親頂嘴還不遵從!」

原來,小孩子本身就沒有主權,只能是娃娃,改變不了。

 

我多麼希望媽媽站在我這邊。

「許櫻雪,」媽媽冷冷的口氣嚇了我一跳,「妳忘了我怎麼教妳的嗎?」

媽媽在我的臉頰上,用力轉了幾圈,疼痛想來不絕。

可是麻木了。

一個沒有生命的娃娃怎麼會有感覺呢?

 

我呆呆地跪坐、看著散落一地被折斷的畫筆,覺得自己好渺小。

景象又開始模糊了起來。

/

「櫻雪!」

「櫻雪!」

「啊?」

「我叫妳妳沒反應。」他緩慢地說,語氣很溫柔,「不舒服可以告訴我喔。」

我剛剛是沉澱在回憶太久,所以抽身不來了嗎?

我毫無意識地在他眼前開始大哭。

連我也不知道那種感覺是什麼。

印象中總認為自己是迷路的孩子,我現在好比找到了媽媽的安心感。

 

「妳、妳怎麼哭了啊?唉真糟糕,妳別哭了好不好?有事情慢慢說。」他的溫暖就是我一直在找「家」的感覺,我想這就是家的感覺,像暖爐那般的溫暖。

「沒事啦……只是突然很想哭而已。」哭,哭過了就好吧?哭過了是不是就能忘記那些發生過的事?是不是就能忘記那些傷痛?

我想,至少有他在,我會慢慢的忘。

 

其實下山前還要再抽一次鑰匙,不過我看權尚逸找了思芳商量,回來後便說他可以載我,我真的謝謝他那些體貼。

「齁,你很不夠意思欸~我本來想說下山能不能載一次這位可愛的女孩。」權尚逸的朋友在一旁調侃著,他也不好意思的臉紅了,而我笑得很燦爛。

 

「謝謝你。」我莞爾。

「謝什麼啊?白癡。」他打了我的頭一下,隨後遞了安全帽。

「很痛欸!」我又開始鬼吼鬼叫。

「哈哈哈哈!」

我想,我們現在不是半熟的朋友,是真正的朋友了吧。

因為在我心裡是這麼想著。

只要在他身邊,我就會開心。

只要在他身邊,我就會安心。

這是友情吧?

可是為什麼我……還是覺得有種說不上來的苦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