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0-07-11 21:56:37保持平衡
眼見為憑
大學四年級時，念過幾篇日本大文豪森鷗外的作品，現在多數已經印象模糊，但有一個短篇卻讓我印象深刻。做為一位醫生，同時也是情感豐富的文人，森鷗外在《高賴舟》中提出了「安樂死」的概念，因此後世在探討安樂死的議題時，常常會提到《高賴舟》這篇文章。但我想說的與安樂死無關，而是關於「眼見為憑」。
《高賴舟》的故事大致上是這樣的。高瀨舟是來往於京都高瀨川的小船，江戶時代的重罪犯一旦判刑確定，就由官府的衙役押解，搭乘高瀨舟前往流放地。某日一個名叫庄兵衛的衙役，如同以往執行任務時，卻遇見一名遭遇特殊的刑犯，名叫喜助。
喜助的罪名是謀殺親生弟弟，但閱人無數的庄兵衛發現，喜助的眼中有莫名的誠懇與哀傷，非一般殺人犯所有，於是詢問他犯案的動機與經過。原來喜助從小失去雙親，與弟弟相依為命，然而弟弟體弱多病，只能靠喜助做粗活的微薄薪資，過著困苦的生活。但喜助沒有抱怨，一直都很照弟弟。一日，當喜助下工回家時，竟看到弟弟倒臥血泊中，脖子上還插著一把剃刀。喜助驚恐萬分，趕緊上前察看，發現弟弟還活著。這時，弟弟用非常微弱的聲音說：「對不起，請原諒我，反正我也好不了，想說早點死，哥哥就不用那麼辛苦。本來以為割斷喉嚨就會立刻死掉，但沒想到這麼難。我好痛苦，快點幫我把刀子拔掉！』。
喜助不知所措，說要叫醫生來，但弟弟越來越痛苦，甚至用怨恨的眼神看著他，似乎在責怪喜助。看著弟弟如此痛苦，喜助終於伸出手將剃刀拔出，斷了氣的弟弟平靜地倒在喜助身旁。然而就在此時，隔壁的婆婆來敲門，剛好看見滿身是血的喜助，手上握著剃刀，茫然地跪在弟弟旁邊。婆婆驚慌大喊「殺人了！殺人了！」，喜助因此被捕，同時背負了殺弟的罪名。
第一次看完這個故事，我心中是震撼的，就以鄰居婆婆的立場而言，她並沒有錯，乍見這種景像，任誰都會認為喜助殺了弟弟，但真相呢？我們往往只看見事情的片段，就以為窺見了全貌。人生又何嘗不是如此，很多我們認為不可思議之事，其實並非無因果可循，只是人生太短暫，如同電影的一小片段，還來不及看完就已經離席，如何能知道結局。所以「眼見為憑」某些時候真是最大的騙局，人的肉眼與頭腦有其侷限，過度相信親眼所見，而不去思考事情的前因後過，就容易落入坐井觀天的窘境。
世界如此奧妙，人的眼界真的非常有限，但所幸我們的心與萬物相連，所謂心眼、心眼，心必須打開，眼才能真的看見。願常保一顆開放、真誠、謙卑的心，人生將從此不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