時間，2003年11月3日。
台灣大學附設醫院。

我爸爸開刀割掉癌組織，順便取出結石的膽，
從此行走江湖的大膽狂人淪為無膽之徒，
再也沒肝膽相照這回事了。

上星期六還和我們吵架吵到面紅耳赤，
爸到開刀房門口還要耍寶：「我會帶一把薑絲進去，出來你們就有豬肝湯可以喝了。」
手術過後，卻臉色發白，唇色泛青，躺在鐵床上，全無意識。

像是盼到了出走寶貝突然回家，捱了六個小時的媽，
一寬心，眼淚撲簌簌。
愈緊張愈失控的我，雙眼發直，
盯著陌生又熟悉的腫脹的臉，胃在喉嚨邊緣。
反倒是平常動不動就暈倒的妹最鎮定。

「真的很趕你知道嗎，你中午打電話來的時候，我才買麵包回來而已，麵包還沒吃完護士就進來帶你爸爸了。到了手術室門口，護士叫我去買止血帶，我看前面還有一個人衣服什麼都穿好了也在等，就先下去買，結果等我跑上來，你爸就被推進去了，我連一句話都來不及跟你爸說！」
三點翹班到台大，孤單站在走廊上的媽，抓著我講不停。
星期天晚上才回逢甲的妹，昨天一下課又衝上台北。
四點多才聽到風聲的小妹焦急地「款」行李，
但家裡還有一個不能拒絕聯考的小子，只得乖乖留下來代親職。

在麻藥全退前，爸不斷發抖，像是要抓住什麼，偶爾發出我實在聽不懂的呻吟，只有迴蟲媽媽能解讀。
好不容易藥退了，爸居然又開始發燒了，
外傷內傷疊疊錯錯，劇烈的痛，痛得他暈了又醒，痛到沒有氣力喊痛。
看在眼裡，急在心底，但六軍不發無奈何：短外套醫生護師，不知是臉還是心，也打了麻醉劑。

期中考不容隨便，現在只剩媽可以照料爸。
我人在台視心不在焉，連興致勃勃的亞洲杯，期待已久的王菲，現在全有氣沒力。
而碗不洗的室友、熱情邀約周末狂歡的同學、責任推來推去的同事…更看不順眼。
台視、台大、回家，台視、台大、回家，圓滾滾地跳著華爾滋的日子。

親愛的親愛的。也許你們正在努力，真的，愛惜健康，珍惜家人。
2003-11-06 16:29:45