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位總是在劇場與社會行動之間往返周旋，總說自己「身不由己」的澳門友人，有一天丟了一本李維怡的書給我。我們對舞台上的行動與社會中的行動同樣感興趣，「藝術來自生活」這句話之於我們，包含了城市的憂鬱、聲音與憤怒、生命中不可承受之輕，之於這位友人，甚至還包含了天台菜園、用環保袋取代塑膠袋......

當台北捷運瘋起台北聲音地景的時候，臉書的宣告如是：「這城市充滿聲音，我們居住其中、漫遊其中，也共同譜出充滿生命力量的各種聲響。 」不知怎地，我忽然想再讀李維怡的小說，因為那些聲音地景，聽來只是把「旋律性」黏貼上去，而《行路難》或者《短衣夜行紀》的「聲音」儼然更吸引我。

穿梭於社會運動與文藝的香港作家李維怡，小說主角常常是「行動中的人」，小說時態常常是「社運現在進行式」，因為現實的緣故，兩種層次的「行動當下」匆匆交織，與事件交會的人們，可也沒忘了讓正派反派、老嫗孩孺，各自保有生命的立體。

是這番市井的，交響的眾聲，創造了一種異質混雜的聲音地景。這不是後現代，也不是嘉年華，就是現實真確存在著的。只是我們忘了聆聽日常種種疼痛，既無法公共，也忽略了私人。拿葡萄牙作家佩索亞「旅行者即旅行本身」來換句話說，李維怡的小說要說的莫過於－－行動者即行動本身。

這才是我認識的文化香港。而澳門友人的「身不由己」，其實就從李維怡那裡借來的。

※刊於《INK印刻文學生活誌》151期「地球書房」（2016.3）