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空凳上的書簡》筆記兩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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舞台的兩條底線,一邊是一張書桌,另一面的底部則是衣/書櫃(以及兩台小電視播放影像),整體上構成一個房間,中間不成比例地拉長,靠衣/書櫃一側有一方沙池。書桌是書寫者的座位,衣/書櫃意味著思想正被隱藏著。這個舞台十分切合這一個通過哈維爾《獄中書簡》,以及編劇梵谷(吳偉碩)在一年期間依閱讀該書所感,回寫十五封信然後延展而成的《空凳上的書簡》。
如果書寫做為一種行動,起碼觸及想、說、寫三個層次,那麼衣/書櫃指的是「想(而且因為被藏起,所以人必須向內『主動』挖掘)」,書桌指的是「寫」,被拉長的中間帶就是「說」。「說」,包含肢體與語言,乃至音響、影像及物件的「說」,這也是《空凳上的書簡》最難處理的部分。五名演員,我以為兩男、三女各為一組,基本上以張藝生、梁菲倚為男、女的先聲/身,其餘為張、梁的意識。亦即,如同《獄中書簡》是哈維爾與奧爾嘉一男(夫)一女(妻)的通信(只是一概是哈維爾發出的),《空凳上的書簡》同樣是一男一女之間的聯繫(只是通常是梁發出)。但我也要說,演員的分組並非完全按此規律,其他三名演員彼此之間可以實體碰觸,有時在各自的組別也可以位階轉變,調度仍是活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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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是一個關於「如何傾聽」,而非「表達什麼」的作品。從書信裡浮出來的話語、往往在你不留意時移形換位的各個物件、演員自發的聲響、看似散漫的段落隨組,這裡既沒有哈維爾也不是奧爾嘉,而是幾名尋求對話的人們,因著細微的什麼而發起自己的身體行動。連身為觀眾的你也慢慢感受到自己對任何一個移動的瞬間、聲響的發生,愈加敏感。
前半小時吧,我幾乎為了尋找文本的「中心」而看得苦惱,後來索性放掉不找,轉為被動的走入,結果反而使自己有了「進去」的餘裕,愈能放心「傾聽」。
如果用「完整性」的作品捕捉這個文本,那麼勢必覺得縫隙不少;但我更寧願選擇「全體性」投以感受。前者排除了粗糙與缺陷,後者選擇包容與涵納。「劇場」在這裡並非宣告故事完結的場所,而是人與生命的「中間帶」,於是,任一劇場文本僅能是人們各自的生命走到當刻的階段性反映,戲演完了不是演完,因而使文本有了綿延的可能。不過綿延與否並非必然,一大部分取決於觀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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