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2-11-28 15:17:29吳思鋒

文明的野蠻



七月酷暑,在太平洋邊一處前不著村,後不著店的地方,有一場九天八夜的戲劇營在那裡發生。近三十名來自台灣各地的學員,漢人較原住民多些,共住,共食。

每天清晨五點,他們會被古老的吟唱之聲喚醒,然後一個接一個加入行列,迎日起舞。結束後,趁著早餐時刻稍作休息,準備迎接一直到晚上九、十點才會停止的原住民文化及劇場的課程。

行為藝術、現代舞蹈、獵人文化、被壓迫者劇場、原住民文學、傳統樂舞……簡直讓人眼花撩亂的課程,在這個營隊反成次要項目。他們會到這裡,或許只是想讓自己休息一下,還有藉此接近、體驗原住民文化。

不時,我聽見有些人述說類似的心情,關於他在甚麼情況下看到營隊招生訊息,遂決定暫時離開日常所居的城市,來到這個自然近在咫尺的地方。好像來到這裡以後,雖然睡不飽而且每天曬太陽,但是一切都已有所改變──重新成人,成而為人。

據說「城市」與「文明」的字根同源,都是cit,城市是city,文明是civilization

那麼,到了這裡的人,是否既(有意地)遠離城市,也遠離文明;反過來說,當人們想要遠離城市或文明的時候,通常會選擇投向自然。這是一種逃避,也是一種因為逃避而衍生的創造;創造心靈重新的平衡,創造文明與城市帶給我們的擠壓與重覆。到了這裡,一個接近自然的空間,因為原本的客觀環境、外部力量暫時消失,身體的節奏開始找到連續的感覺,不再變得破碎。

營隊結束以後,他們決議成立一個Facebook社團,既儲存營隊過程的資料,亦繼續維持聯繫。我時常看見他們相約聚會,或者看戲,情感並沒有與營隊的日期同時結束;不知身體的節奏是否也是如此,已經找到儲存保鮮連續感的方法?

不知怎地,我忽然間就想起電影《賽德克巴萊》有一句台詞:「如果文明是要我們卑躬屈膝,那我就讓你們看見野蠻的驕傲」!

文明與野蠻,城市與自然,似乎早就是老生常談、過期的命題;但其實,我們談論、體悟得還不夠。


※刊於澳門《劇場‧閱讀》季刊NO.112012.11