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2-07-25 17:24:49吳思鋒

源於台東這片土地而生《流浪記──2012復刻版》


《流浪記》始於2009年的台北藝穗節,那是一場結合佛朗明哥舞、現代舞、爵士舞,由一名舞者與四名現場樂手共同在劇場裡進行的流浪;那也是編舞及演出的蕭紫菡(阿紫),與原本彼此陌生的樂手,第一次的相遇。

非舞蹈科班出身的阿紫,將《流浪記》妝點為一齣小酒館裡的單人舞劇,用盡了力氣哀傷,用盡了力氣惶惑,用盡了力氣心碎,舞步與樂手給出的音符相輔相成,生命於是成了一場消耗,一場賦予自我某種追尋意義的美好消耗。

《流浪記》的2012復刻版,首演於台東都蘭的月光小棧。開演前,山腰上的月光小棧,不穩定地落起小雨,幾個人拿著拖把抹布,擦拭戶外的枕木平台,阿美族的創作歌手Suming恰好出現,帶著九名部落青少年,隨和地擔任開場表演的角色,席間有聲音傳出:「我們真是賺到了」。Suming靦腆地退場以後,才是《流浪記》的開始。

首先是小朋友受訪的錄音播放,這樣的佈置在中段又出現一次,大致是述說著「我未來想做什麼」之類的夢想描繪。連同阿紫在內的五名舞者,安上各自的面具,有些是京劇臉譜,有些我並不識得,只憑臉譜推測皆與亞洲傳統戲曲、樂舞有關。舞者以輕盈與專注抵抗地面的潤濕,相比於2009年的獨舞版本,這一次的自我追尋通過舞者與臉譜的增加,投射出更為廣泛的人們的共通欲望,以及儀式與神話的象徵。

換場,小酒館藉著椅子與音樂搭建起來,梳頭與上妝的複調動作,宣告了愛情在生命中的魅惑與擊傷,阿紫在這一段依然表現得哀傷、惶惑、令人心碎。最後一段,黑與紅的顏色調度讓場面變本加厲,當兩名舞者被套入同一張黑布時的掙扎,社會化的壓迫隱喻顯得更加強烈,生命的出口在重重的制約之下,「我」是否能夠找到安身立命的空間,「怎樣才能看穿面具裡的謊話/別讓我的真心散的像沙/如果有一天我變得更複雜/還能不能唱出歌聲裡的puy uam」,巴奈‧庫穗在她的〈流浪記〉裡寫下這段發人深省的歌詞,這首歌也是阿紫的《流浪記》的必然曲目,在生命的跌跌撞撞之中,能否保有最初的自己,阿紫這麼提醒自己,也提醒在場的觀眾。

相比於2009年的第一個版本,小朋友的錄音是令人意想不到的存在,探究原初的意義,源於阿紫這兩年固定會到台東的學校引導小朋友跳舞,她因而逐漸認識台東,逐漸接觸在這片土地發生的事情,因此阿紫在演後說,這次首演選在台東而非台北,這是最值得她奉獻的第一個舞台。演出的當日,台東縣政府進行「美麗灣假村環評重啟」的會議,晚間演出的阿紫便趁白天到了現場,與一群質疑美麗灣重重疑點的民間人士一起聲援、表達理念,如果時間允許,她會全程參與罷。

月光小棧的主人李韻儀在謝幕後上台,感謝觀眾的參與,並給了阿紫一個深深的擁抱。今日亦無法參與美麗灣環評的她,藉情感充滿當下之際,柔軟而堅定地說著一些令人動容的話語,我的拙劣記性僅容許我用自己的方式轉述:台東不需要會破壞環境的大飯店,像這樣充滿情感的交流的空間,以及自然給予人們的緩慢與寬闊,才是台東的基調。

我所居住的花蓮,何嘗不是如此。


※刊於《art plusTaiwan)》2012.07