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據時期，詹天馬(註1)主持一間「天馬茶房」，乃當時中下層知識份子留連之地。有一劇團在茶房裡面持續進行著排練、演出，茶房外則有婦人阿邁(即喻二二八事件中的林江邁)以販售私煙(註2)營生。

台南青年進勇自外留學回來，加入劇團，並與永樂町魚丸商人海龍王之女暖玉相戀，可海龍王執意將阿玉許配給出身醫生世家的仁昌。

1945年日本宣布投降之後，國民軍接收台灣，時局依然紛亂不安。在詹天馬斡旋之下，劇團核准恢復演出，元氣地排演著進勇作曲暖玉譜詞的《幸福進行曲》，期待新的生機。此時海龍王不理會暖玉和進勇的相愛，把婚期定於(1947年)2月28日；暖玉和進勇約定私奔，到了那一夜，他們各自出發之際，卻被歷史狠狠阻擋住了。

暖玉進勇共處的最後一夜，阿進說；未來，它一直來一直來，不管好的壞的都一直來－－後來這便成了林正盛某部書寫的名字－－未來一直來一直來。書我從未讀過，但這名字很難忘記，想起時總有一股壓迫，壓迫我擠出內裡莫名的悲傷。一如我深刻記得的幾個書名：大規模的沉默、無血的大戮，而共通點是，我從未讀過它們。

天馬茶房、詹天馬、海龍王、劇團團長阿賢(張維賢)(註3)、阿邁(林江邁)、永樂舞台(永樂座)，導演借助這些真人實境，以及虛構的想像，構建了一則跨越了兩種統治，二二八事件之前的，兼向文學、戲劇致敬的虛擬卻以仿真的「小敘述」。他讓有西在茶房門前地上塗畫英美國旗，以一種自我保護且黑色諷刺的方式讓日本軍官大為讚許他們對天皇的擁戴效忠；日本投降之後又播放阿進帶回來的中華民國國歌，同聲練唱。

三民主義，吾黨所宗。他們唱來，成了「上麵下麵，穩當妥當」。

當大家初次聽著阿進帶回來的國歌時，有人說，這聽起來跟日本軍歌好像；有人說，好像沉重了一點；有人說，所有的國歌都這樣啦。日據時期，戲劇禁演，除非散佈擁皇思想；國民軍統治，戲劇依然禁演，除非說國語宣揚愛國主義。

這兩段敘述，則說明了導演的觀察及反省，以及戲劇在當時被壓制的情況(註4)。

然而在這部電影裡最重要的，還是導演突破了一般書寫二二八事件或白色恐怖的電影常見的沉重氣壓，用一種比較「鬆」的方式敘述之。因此我們看完了仍有反省，卻不必讓沉重壓住了我們的身子，這似乎也呼應了導演在電影中對於「統治」的思索。


註1：詹天馬為當時的名辨士，為人敬重。台語第一首流行歌曲《桃花泣血記》之歌詞，即出於他的手筆；亦為台灣新劇的推動者和電影片商。(引自〈大稻埕主題館〉，http://www.sinica.edu.tw/photo/subject/D-4-GIS/theater/theater-g7.html)
註2：當時的私煙主要是指上海、福建沿岸等港走私上岸的洋煙，也包括台中、豐原地區民間私製的紙煙。私煙的販售對於專賣局的銷路有很大影響，但是洋煙入境多半是不守法的軍人、官員與奸商勾結行事，對街頭賣煙的小販來說，卻是賺取小利貼補家計的不得已的辦法。(引自〈愛憎二‧二八〉p191，戴國煇、葉芸芸著)
註3：張維賢(1905-1977)，原名張乞食，被尊奉為「台灣新劇第一人」。曾於23歲時赴東京小築地劇場學習，兩年後返台並成立「民烽演劇研究會」，推展台灣新劇運動。
註4：電影中提及的《閹雞》一劇，為林搏秋先生編導。他在1950年成立「玉峰影業公司」，攝製多部臺語電影。


延伸閱讀：鄭立明，《天馬茶房》─台灣歷史影像裡的新鮮空氣(http://iwebs.url.com.tw/main/html/south/21.shtml)