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種半長不短、及耳齊長的髮型，有個俗名，叫做「妹妹頭」；雖然叫做「妹妹頭」，卻非美眉的專利，許多蓄長髮的男生，喜歡來點飄逸、又不希望太CC，也很偏好妹妹頭。就連音樂家也不例外。

古典樂壇上，有兩大妹妹頭巨擘，都以獨特美感稱道於後世，一為捷克指揮佳傑利畢達克，另一則為義大利鋼琴家米開蘭傑利。他兩髮型相同，只有顏色不同；傑利到晚年一頭銀絲，而米開過世得早，既有圖像均為青絲。

記得是研二或研三的時候，EMI徵得傑利畢達克兒子的同意，開始出版她的現場錄音，前後出過兩套，其中D&G也不甘示弱，出了傑利早年的布拉姆斯全集，一直坐冷板凳的傑利畢達克，突然沸沸湯湯起來。

沸沸湯湯歸沸沸湯湯，當時樂友們對EMI這兩套cd，評價都不太好，不外乎嫌傑利的速度太慢，慢到已經拉破彈性張力的時間，讓聽者喪失耐心。柴可夫斯基第五號交響曲在那時頗為引起爭議，古典音樂板上幾乎沒有樂友讚賞傑利的詮釋，多數一面導向穆拉文斯基所謂「俄國式的正統詮釋」。

老實說，古典音樂欣賞圈是頗為男性中心、專斷的領域，樂友們習慣使用理性分析的文字，各自表達對某曲、某版本的意見，甚少情緒性的表達，好比「好美」、「旋律動人」之類的。每每在當時面對那些arguments，都有「仰之彌高」的觀感，我知道我是說不出那些「大道理」的，然而在面對眾樂友如此批判傑利的時刻，我忍不住鼓起勇氣寫了篇對於傑利的感想。

即便到現在，傑利畢達克依舊是我最愛、最敬佩的指揮；他與慕尼黑愛樂的合作無懈可擊，樂團完全成為指揮的延伸，兩者相輔相成，真是美事一樁。傑利的柴五，充滿內發自省的精神力量，緩慢卻不凝滯的充斥於空間中，那時聆聽的感動至今還有。第二樂章寂寞而溫暖的法國號帶出「不朽的一句」，然後依序由木管、銅管、弦樂，迴旋重疊出主題旋律與發展部，我到現在還是說不出為何光聽到法國號那幾句，就會感動的想流淚。第四樂章著名的進行曲、輝煌而燦爛的結尾，傑利沒有給我們激情事的爆破演出，只有層層疊進的深厚力量，一個充滿包容與熱力的樂章。

今天閒來無事閒晃BBS版，驚見有樂友在版上大力稱讚傑利的音樂和指揮，然後竟然還引來一票人的呼應，紛紛稱讚起傑利的柴五、布魯克納等曲目，我好開心；有種「珍寶出土，終獲重視」的感覺。

對照起四、五年前樂友對於傑利畢達克的挑剔，現在蹦出了這些欣賞他的聲音；你一直覺得好、但難受到重視，現在卻得到迴響，這種感受很難形容。

現在當我再度聽到傑利的柴五，想像滿頭銀絲的他面帶微笑，緩緩揮動他的雙手，口中從不吝惜稱讚慕尼黑愛樂是個完美的樂團；或者穿著和服，盤坐在日式褟褟米上靜靜喝著綠茶的模樣。我想，只有透過生活不斷沉思意義的深度，才能創造如此豐厚的音樂內涵。

最後讓我小小驕傲一下吧，我聽過傑利畢達克當年在台灣的現場演奏，非常遺憾的是，當時完全無法體會箇中奧妙，而且差點要睡著，連自己都忍不住嘲笑自己起來。哈！哈！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