無題
最近一段時間再度聽起巴哈無伴奏大提琴,已經想不起這套曲子與我的關聯何在,它似乎已經像某些原則性的集體記憶一樣,深入聽覺記憶中。可以很久很久不聽,也可以聽很久很久,可以跳號聽,也可以順序聽,音量大顯深沉,音量小顯低吟。
向來沒有蒐集版本的習慣,總是走到哪聽到哪,這套曲子最能反映我習性:最早是馬友友的錄音帶,Columbia時期,接著是Rostropovich,然後Tortillier,然後Starker的Mercury和RCA。到Starker我已經有了定見,也就不想繼續走馬看花、尋尋覓覓了;所以這好幾年下來一直大概都是Starker的無伴奏大提琴。
一段時間對無伴奏頓生厭膩之感,打入冷宮有個一兩年,前陣子天氣偏冷,想說聽聽大提琴吧,畢竟今年冬天都沒按照往例聽很多大提琴取暖,到了初春就來下大提琴吧。而且最近心緒很紛雜,向來若想靜心,都聽這套曲子,此時也就不例外了。
以前聽無伴奏大提琴到最後都或多或少都有點無趣之感,因為沒有張力差距很大的音階,也沒有動態很大的聲響,當然更無彈性速度,一切都是規律再規律,連旋律性到後來都很低。可能現在心境不同,還是太久沒聽,在音響設備維持不變的前提下,竟覺得細節清楚好多,每首都好聽呢。
無伴奏大提琴之所以令我著迷,我想是因為這套曲子,用單一種聲音、非常均勻地分布在空間裡面。沒有甚麼花俏的把戲,也沒有甚麼駁雜的器樂交織(那是另外一種美感),就是很純粹的一種聲音、以滿原始的姿態逐漸瀰漫在空間中。基於Starker自己對演奏方式的堅持,大提琴的音色可以用很閒適卻不拖拉的速度開展出來,不會擠在一起,也不至於拉得過開,而且是種有厚度的木質音色;聽得久了,心緒便會逐漸收攏。
跟無伴奏大提琴相反的是工作亂成一團。
嚴格說來,老闆朝令夕改、一日數變的習性不但為減少,反而變本加厲,所以每一件事情幾乎都沒辦法專心。當你要動工作A,就被交辦做B,反正亂成一團,結果精力多數花在執行立即可見卻片段的小任務上,對於需時較長的複雜任務,反而心有餘而力不足。
我要的真的不多,只希望能夠專注在一件事情上,從頭到尾思考仔細,然後執行出來,就這樣而已。如果可以,就算是無感的任何計畫,我也都可以到最後很有感。應該是這種心態作祟下,無伴奏大提琴的單純、直率、均衡,特別令人心嚮往之。
過去兩星期處於近似無重力狀態。其實有件事或是個計畫能去專注,很有安定人心
的力量,不會多去想些別的。也意外發現韓德爾的夏康有感人的力量,雖然希望是
在比較正常的情況下讓別人聽見。
上周末聽了Hilary Hahn的recital,雖然不喜歡她的貝多芬奏鳴曲春,但下半
場的Bach Partita No 1相當出色,在沒有著意強調詮釋之下,自成一種單純的
風格。在某些特別的心境之下,聽巴哈的音樂很能觸動心靈深處隱藏的感情。
哈哈,可是換個角度看,我的想法或多或少也過時了。
現在的確比較流行靠事物本身的刺激帶來感受,
至於是否要靠思考或者拼貼或者搜尋去發現
看起來很遙遠的事物與自己的關聯,
反而因為效率過低被視為緩慢或者表現差或不夠積極之類屬。
所以這麼做就成為是個人選擇或者興趣的作法了。
我也覺得巴哈的音樂很能觸動人心,有些曲子,好比無伴奏大提琴,也滿能撫慰人
心的。以前還會覺得或許有其他更積極而炫的功能,現在越來越覺得,音樂的主要
功能應該就是撫慰人心。
在國外就是這點好,音樂會信手拈來,隨便拈都有不錯的。我今年到現在一點想聽
音樂會的心情都沒有,可能看看五月以後吧,或者展望下半年。有啦,目前唯一一
個感興趣的是Sumi Cho。
提到小提琴,最近聽比較多布拉姆斯小提琴奏鳴曲。絕大多數布拉姆斯的曲子都讓
我心生鬱結,但是這三首曲子卻相當撫慰人心。我特愛Oistrakh,可惜他錄過一卡
車的協奏曲,光是跟孔德拉辛就合作過很多次,但是奏鳴曲很少,而且只錄了兩首
(好樣是二號跟三號)。
好像是Henry James說的吧(也可能記錯),世界上有連莫札特都悄然無聲的時刻。
朋友就在後面加了一句,那就聽聽布拉姆斯吧。我最近的感受是,或許可以更精準
點,那就聽聽布拉姆斯的小提琴奏鳴曲吧。
我也聽了Tharead的Rameau,說實話真是越聽愈愛睡,同意你之前的意見,這整套
曲子彈起來,或者也可能是樂器的緣故,就是怪怪的。大鍵琴的規格還是比較適合
這些組曲的氣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