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年最後一項職場上的責任終於結束；雖然明年的第一個已經在等著我，中途小歇的感覺也挺好。

我很開心面對今年的結尾沒有虎頭蛇尾，反而因為背負多方期待，或可說壓力，在沒得閃躲空間的態勢下，只能定睛看著前方刺過來的冰錐；結果，時間反而在睫毛前幾毫米停住了。一開始定睛，的確焦慮而且惶恐於能力不足，這種計算題想必每個人每天不曉得要來上幾趟；幾天後，張大眼睛看反而成為習慣，焦慮惶恐仍有，只是其中又多了幾分樂趣。

今年跟盧同學吃飯的時候，她用算命仙的角度告訴我，命運和選擇，怎麼樣都是50/50；「命盤再好的人，也可能做出降格的選擇；反之命盤不好的人，也可能做出升格的選擇。但是命盤已定，所以一切都是選擇」。可能極端了些，我不但同意她所說，我也相信連自己開心與否，也都是自己的選擇，主控權已經在手裡。

這兩周庶務纏身，其中最大的樂趣莫過於看「大搜查線」電影版。

看著主角青島俊作，不以自身一毛二、一毛三的巡警身分自卑，反而因為以職務為榮，不論大案小案，一律認真辦案，憑恃著熱血突破官僚體制，突破犯案線索，就算最後功勞落在位階高的單為身上，他也不為所動。他的課長形容他「你最好別衝動，你一衝動就惹麻煩」，但他相信的是：貫徹自己的信念，成為他人的願望。明年，我也以此自勉。

最近許多音樂同好宣告著去年的回顧，與明年的展望。

對我而言，後者反而簡單，第一季應該還是以普羅高菲夫為練功主軸，第四季還是去倫敦聽音樂會；中間兩季.....邊走邊看吧。

至於前者，今年很微妙地區分為前三季的韓德爾，與第四季的普羅高菲夫。

前九個月由韓德爾為中心，逐漸輻射出的巴洛克到古典時期作曲家以及曲目、不同的器樂，讓我切身感悟到何謂「精巧」，與充滿細密美感的思考迴路，在如此前提下，他們的音樂開展於眼前的是個美好而且預備完全的世界，每每想到這群作曲家其實也像我們一樣，每天要交差、還要顧念王公貴族喜不喜歡、商品是否受歡迎，比我們更慘的是，他們是freelancer，跟計程車司機一樣，沒做沒錢賺。然而不管為了錢、為了藝術、還是為了愛，韓德爾不會喜歡自己的每一首作品，鮑凱利尼的大提琴作品也不可能每首都是他願背書的代表作，數百年後終究我們得享這些成果，管他當初動機多卑微，反而應該向他們願意委屈自我而致敬。

我不曉得自己感悟成績如何，或許與本人不輸青島俊作的性格兩相折衝之下，仍然衝動有餘、溫柔不足；但也祈願自己逐漸懂得在現實世界的待人處事上，盡量學習細膩、柔軟以及彈性。

至於普羅高菲夫，幾個月下來，我發現一個驚人的事實，那就是聽多普羅高菲夫，會上癮。最近上癮的症狀是，突然有種衝動是會想要記得他的曲調；不用從頭背到尾，但是至少能夠區別這是第幾號甚麼的第幾樂章。似乎是個自我挑戰的心智遊戲。

每次聽普羅高菲夫，眼前都會浮現REM名盤Automatic for the People的CD封面：一個充滿尖角的多角錐。我們用手拿它，抓對了角度，便可輕而易舉的抓起來而且卡得剛剛好；抓錯了角度，便會被刺得雙手發紅刺痛。

幾個星期前，讀過兩個人對普羅高菲夫完全相左的看法，一個認為普羅高菲夫聽多他會精神分裂；另個則認為普羅高菲夫在盔甲外表下，有著柔軟浪漫的心。無所謂對錯，但我同意後者，因為看完這簡單的敘述，直覺想到了海膽這款生物：外面硬殼小刺，內涵肥美欲滴，而且要吃新鮮。

聽普羅高菲夫心情必得平靜、腦筋清楚，所以其實聽它最大的好處是--靜心。從一堆貌似雜亂無章的樂音當中，抽出當中最閃亮的那根絲。要相信，那絕對存在的天蠶絲，它就被包覆在緊迫盯人的節奏和剛性強烈的觸鍵當中；普羅高菲夫絕非外表討好艷麗的佳麗，也非性格強烈的冰山或蛇蠍，而是某種無法描述的存在(?想不出甚麼特殊名詞)，需要聆聽、可以對話、值得親近。

我很開心自己上癮普羅高菲夫，某個程度上以前覺得提不起來的東西，現在可以提得起了，這個作曲家讓我開展視野，而這個世界無非是個異次元空間；自戀點說，就是自我成長。

岔開話題講個有趣的對話作結好了。

昨天朋友問我，「是否喜歡拉威爾G小調鋼琴協奏曲？」
我說：「不喜歡」。
朋友：「很少有人不喜歡這首。這應該是二十世紀最好的鋼琴協奏曲」。
我：「不同意；拉威爾寫不過俄羅斯那一票作曲家」。
朋友：「普羅高菲夫嗎？」
我：「當然」。
朋友：「可是很難聽」。
我：「但是很耐聽，可以聽很久」。
朋友：「G小調就是太好聽了....」
我：「可是結構很差，寫得很爛。第一樂章搞驚悚，第二樂章突然柔美起來、但很短，第三樂章一整個不曉得在幹嘛，然後草草結束」。
朋友：「有第二樂章那幾分鐘就夠了，不用太久」。
我：「頭一回聽到有男的說他不想持久」。
朋友：「我要高潮就夠了，不用持久」。
我：「那你左右手solo就好，幹嘛弄一堆人陪你玩？」
朋友：「........................」

還不錯笑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