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0-05-08 07:55:58
orangebach
Yield
容我再把這張照片請出來。
那天為了確認意思，才發覺Yield是個很耐人尋味的字。
根據《劍橋英漢辭典》上的解釋，Yiled的意義可粗分為三層：其一，當動詞用是「屈從、投降」，被迫放棄；其二，放在交通規則裡，像是照片裡的用法，意思是「讓」，也就是讓前方車先行再通過；其三，用在金融領域，意思是殖利率，而且特別指債券發行後的孳息率，殖利率越高，債券價格越低，債券價格越低，代表市場對該發行機構(可以是政府也可以是公司)的還錢能力越不信任，購買該發行機構債券的意願越低，所以為能向市場借到錢，發行機構自然願意承諾高殖利率以借到錢。
好巧不巧，在我看來，這三層意思恰恰點出面對苦悶生活的三種態度。
這一周以來，幾個朋友不約而同談起情感生活的苦悶與無聊：為生活細節吵到冷戰好幾周；為愛情冷感、伴侶離心而束手無策；抑或是平順中特有的苦悶；感情問題也不脫那幾樣。朋友們心情不好，都因為選擇理解Yield的第一層意義，她們認為自己被迫在兩人關係中成為屈從的一方，甚至不得不投降，儘管行為有誤的都不是她們、而是對方，因此覺得自己輸了；不但輸了，而且輸得離譜，而且連戰皆敗。
這就有種零和遊戲的味道了：你贏，就是我輸；或者是我講不過你，不得不順從你，也是我輸。我很了解這種心情，畢竟十年前的我也是這種想法，好像如果不在兩人相處中追求公平與正義，就成了被洋鬼子拳王侮辱卻悶不吭聲的武館館主，士可殺不可辱，拼老命也要當葉問。《劍橋英漢辭典》裡面的例句，剛好說明這種情況："If you yield to something/someone, you accept that you have been defeated by it."
這樣的觀點出於直覺和社會文化的教養(東方人處理人際關係特愛玩零和！)，無錯之有，只是容易逼死自己。逼死自己的原因，倒非對方真的拳腳過硬，將你KO在感情擂台上，十秒無法起身，而是你忘記自己手裡仍有方向盤。畢竟兩人相處只是神似武術擂台，本質卻更接近馬路上的交通情況，遇到單行道或雙向轉彎道，大家該怎麼辦？如果是這樣，那Yield的第二層意義似乎比較適合。
或許朋友會問我，「讓」，不就也是讓對方，那我不就還是屈從，跟第一種意義有甚麼不同？《劍橋英漢字典》的例句又給了答案：To yield to traffic coming from another direction is to wait and allow it to go first."
首先，這句話的意義不在於讓對方先行，真正的意義是，即使對方先行也不代表我不能行，一切關乎時間和順序，而非可或不可；所以yield不是重點，真正的關鍵是wait和allow。其次，yield作為交通號誌，內涵上也就是一套規則，建議大家為保長治久安，大家都來遵守一下，但「凡有規則必有例外」，你若不想wait也不想allow，方向盤還是在你手裡，油門還是在你腳下，想該走的時候就可開走。只是大家常常忘記這個事實，以為自己車上只裝了剎車。
不過最終，其實兩人相處仍回歸到信任問題。按照朋友們的處境，對方的行為都有相當程度的溢出常軌以致無法容忍，可是朋友們多數都基於過去的信任而無法斷頭殺出，或者基於過去的信任而願意持續用心思換取對方發出的感情債券，願意相信對方承諾的出來的長期殖利率；值此同時，要不要也考慮一下究竟對方基本面是否仍值得信賴？相信未來自己拿得到對方承諾的殖利率嗎？還是認為那只是一個口頭承諾，債券最終仍是拿來貼壁紙？
此時已動用到Yield的第三種情境，別急著做任何決定，just allow yourself to wait；等你這邊的燈號由紅轉綠，等你認得方向願意踩下油門、轉動方向盤，也等你看見「YIELD」的標誌背後，其實是萬里無雲萬里天。
忍一時未必風平浪靜，但退一步的確海闊天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