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0-01-27 08:40:36 orangebach

哈金來訪

台北國際書展今天開展。這次來台灣參展的作家中,最令我興奮的是日本(木某)圖一雄和中國(或美國?)作家哈金要來到台灣。

哈金是我目前唯一所有作品都會買來讀的作家,此次來台同時伴隨著新書短篇小說《落地》(A Good Fall)的發表。寫作是由感性所驅動的科學事業,同時需要豐沛的情感和精準的文字使用,兩者交錯之下的產物名為痛苦(suffering-->torture);越是在意感性和思考轉化成文字的純度,痛苦度越高。扣除掉想像轉化成實際的孕生過程,哈金在創作過程同時遭逢認同的煎熬。

他因中國內戰的因素(我每次都忘記這種背景),一個人離開中國、到美國念書、教書並且開始創作,創作時他立刻面臨文字使用的問題,基於對於中國的愛恨情仇和出版考量,哈金從第一本書便選擇用英文創作,不能用母語書寫自己國家的人事物,他稱為「人生中最為痛苦的抉擇」。他用英文寫作了六七本背景在中國、中國題材的作品,然後再翻譯回中文,直到去年四月左右出版的《自由生活》,是第一本美國背景、談中國移民的小說。至此,哈金正式宣告逐漸從他對個人史、家族史和國族歷史的糾纏中鬆綁。也因此,哈金的文字看似素描般清楚、精準又輕鬆,背地裡隱藏的卻是作者本人因認同焦慮而產生的文字神經質,現在還能醞釀文字神經質、進而發為文的寫實作家,真的不多。

每每讀哈金的小說,我總以為,他針對國家、本土人事物和認同所拋出的巨大疑問和思考,值得當今台灣人借鏡;倒不是說要照表操課去寫本主題雷同的書,而是透過一位作家的觀察和記錄,反觀自己所處的環境和時代變遷,其實有助於我對於同樣問題的關照。認同究竟是一種固著、固執與固守,還是可以協調、融合與調整?變與不變的時代意義又如何?透過一個個小人物生活,彷彿也看到自己在遭逢同樣的生活掙扎與拷問。

這幾年我認知到自己當真是個寫實主義者(至於是怎麼樣的寫實主義者倒還沒想過),閱讀的口味也不由自主地更坦率地順著自我認知在新出版品裡搜尋起過時的鄉愁;未必是尋找古董衣那種刻意張揚年代的標籤行為,而是的確非常渴望遭遇到願意長期忍受痛苦、含英咀華後的誠實作品,那會讓我有種再遇唐吉軻德騎士精神的感動。哈金一本本的創作,深沉的動機上頭卻是白描般輕鬆又精準的文字,小說的輕/重以及深/淺的內涵,恰恰呼應卡爾維諾在《下一輪太平盛世備忘錄》裡面的提點。

當然不可否認,哈金的文字特質,經常充滿大量的白描,從人的心情、景物到物件,而且段落非常長,對話不多也沒有太戲劇性的情節轉折,全部都是小事情堆疊出來的情節;經典之作《等待》,寫一對情侶等十八年結婚的故事,一句話就可包含所有主軸。對許多讀者來說,若無法感受文字的流暢感和精準度,自會難以進入小說的世界。
 
當今寫書人,不是憑囈語,就是憑幻想;心中被某種感受打到,就開始雜七雜八地用文字蔓延開來,號稱營造某種氛圍,試圖用氛圍鋪陳取代自我主張的表達,動輒就兩三百頁,但卻隨翻隨過,看了不會長見識,不看也不會少塊肉。另外一種憑官能,好比莫言,大量充滿色彩與生殖器官的文字,但不求在意義上精進,看多了我只覺得既是作家吃老本,同時在剝削讀者的感受,畢竟很多時候不用那麼極端的手法反而可產生更巨大的力量。

這幾年在書展追星,手氣一直很背;去年在動漫展去追《千面女郎》的美內鈴惠老師,結果時間記錯,到時撲一場空。此次哈金來台,時間完全卡不上,今天下午將在中研院演講,今天晚上在誠品有簽書會,明天下午在國際書展演講;可惜的是只有簽書會的時間合拍--但最不想去的就是簽書會。完全沒緣分!

至於(木某)圖一雄老師,那又是另外一個故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