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想推一部電影--戴立忍的「不能沒有你」。看完實在為台灣電影感到驕傲。

從以前到現在，台灣電影沒變過的，一是悲情，二是格局小。

 

曾經我一直怎麼想也想不通的一點，為什麼我們拍不出庫斯杜力卡的電影。分裂之前，前南斯拉夫充斥著內戰與種族隔離，導演庫斯杜力卡在這樣的時空情境下，拍出諸多論點尖銳、反戰反省又格局宏大的電影，而且還很幽默，好比地下社會。

 

我的疑惑是，儘管位處歐陸，南斯拉夫也很小，台灣也很小，可是我們拍不出那樣的格局、那樣的深刻批判。某種程度上，其實我可以承認台灣部分導演緩慢帶有意識流的美學風格，老實說不知道導演在幹嘛。當然牽拖一下可以理解，可是搞不懂為什麼要把容易理解的事情弄得如此複雜且瑣碎。

 

曾經，我為此深深遺憾；後來，也就沒這麼多疑惑。我想，或許這就是深植於其中的台灣性格吧；如果用性格這樣的理由來看待諸多台灣電影，許多質疑也就迎刃而解。

上星期看的「不能沒有你」，同樣是一部小小的電影：小小的格局，小小的人物，小小的結構，可是大大的深刻。戴立忍在一個小格局的電影，回歸到寫實主義的基礎，樸實無華地切開一個社會的切片。誠如王志成在上周的壹周刊影評所言：這是一個可以盡量煽情的題材，但是導演很節制，非常難得。

 

悲情向來是台灣電影的主題。過去那種遭時代和霸權扭曲的悲情，到現在轉換成荒謬體制下的犧牲品，悲情的格局變小了，悲情的梗也變了，但悲情的無奈是相同的，反而會因為時代進步，把無奈映襯地更加悲情和無力。

如果真要用力挑剔，戴立忍的鏡頭和劇本當然細膩不足，而且有些close-up是過於刻意的經營，整體節奏感也稍嫌拖沓，以致情緒會有些鬆散。而「不能沒有你」的編劇與其他台灣編劇有雷同的習性，慣於在寫作氣氛上有時難免著力過深，好像總是會擔心如果不用力，觀眾會立刻走出電影院，因此總是有意無意地犧牲了轉折處的細微。若是能夠編劇的情緒能夠再收放交錯一些，我相信整體氣氛更有呼吸的空間，節奏感也會更好。

 

然而戴立忍可貴的是，導演用心處處可見，他使用帶有文學象徵的敘事手法，頗有深意地營造了好幾個鏡頭意象，用來傳達父女之情。這樣的手法在近幾年的電影，已相當罕見。我最喜歡的是，女兒趴在船旁邊，等爸爸潛水上來減壓的鏡頭。同樣的鏡頭出現三、四次，每次出現意義不同，可以體會到導演的觀點與踏實。

比戴立忍更優的是男主角陳文彬。我根本不知道他是誰；但無論他是誰，演得真是太好、太自然了，也是因為他，彌補了劇本的某些僵硬之處。陳文彬把一個社會底層的人物，詮釋地這麼有存在感和緊張感，不用誇張的表情，而是很細微的肢體動作和說話的方式，真是太棒了！我認為是繼蔡振南之後，唯一讓我感動之台灣男演員。

今天看這部電影唯一的大失策是沒有帶手帕也沒有帶衛生紙，看到後三分之一，只能用噴淚來形容，而且哽咽啜泣不已，一直那口氣就是吸不上來，在電影院裡頻頻抽搐，跟後面一排的歐巴桑此起彼落，還流鼻涕，好丟臉！

 

●不相干的外一章：聽許美靜

 

有時候真正讓我們記得的，是小事，不是大事；是小而片段的音樂，而非大塊而沉重的音樂。

這讓我想起了許美靜的歌。

新加坡歌手許美靜在一九九五、九六年左右出道，瘦削的身材，骨感的臉龐，細緻清冷的聲音，她的歌格局小小的，唱的總是個人內心戲，而且是悲劇。許美靜自己的日子也是過得很淒清，其實她那陣子算紅，好幾首暢銷歌，也發過精選集，但數年後突然消失，有謠言說他瘋了，但比較可信的說法是，她成了一個吉普賽人，在世界不知哪個角落流浪著吧.....網路上還找得到她流浪時與外國小孩拍的照片。

在那些年裡，我好喜歡她的歌，也很喜歡她的人。我的性格裡，特別容易被孤單、悲傷啊等這種特質的人吸引，就是感覺很獨特，即便到現在，我也沒見過跟他一樣的歌手。

我有一位好朋友，是許美靜歌友會的幹部，能做到幹部，是前幾號大粉絲了。我們六七年沒見，見面時，天南地北聊了一陣子後安靜下來，我突然想起來問他，現在還聽許美靜嗎？

他說他非常久沒聽了。而且妙的是，他老婆曾經因為他喜歡許美靜，老大不開心好一陣子。我很訝異，原來老婆會為了老公曾是某某人的學生情人而感到吃醋，吃醋的範圍很廣。

這大概是我最近期談起許美靜的時候。今天早上，聽了一下許美靜的歌，小小的、單單的聲音，還是會想起某些過往的痕跡。實在並不想重複，但那過往的痕跡的確又與失戀有關，是的，許美靜的「遺憾」就是我的失戀主題歌。

「與其讓你在我懷中枯萎，寧願你犯錯後悔。
讓你飛向夢中的世界，留我獨自傷悲。
與其讓你在我愛中憔悴，寧願你受傷流淚。
莫非要你嘗盡了苦悲，才懂真情可貴」。

這樣一個小小的時間切片，在放了十多年後，竟讓我留存在現在，三不五時還拿出來擦擦乾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