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09-04-09 23:52:08orangebach

Neighborhood

我在現在租的地方已經住上六、七年,男友換了三個,房子倒都是這一個。好友們一個一個買樓、成家,她們經常鼓動我買樓,說是有樓才有穩定感、安全感,我從沒動搖過。對我來說,很難找到更滿足的住家:便利、空間大、房東自由、有個不干擾又按時繳房租的室友;最重要也最難得的,我有好的neighborhood。

在台北,沒有惡鄰已經要偷笑,要有好的neighborhood,簡直難如登天。

先從我住的這棟說起。一樓瓦斯行老闆隨時來幫我修熱水器;二樓的阿姨家裡住的兩個沒結婚的女兒,阿姨自己每天幫慈濟做資源回收,我有廢紙和瓶罐拿到樓下即可;三樓我家對面是房東的女兒和女婿,上次我們兩家的對講機壞了,是房東女婿來幫我換的;四樓是房東的姑姑;五樓是一個三代同堂的家庭,每天奶奶送兩個孫子上下學,送完就去當義工,其樂融融,兩個孫子會跟我打招呼喔;五樓的另一邊是一個單親媽媽帶兩個女兒,每天辛苦的賺錢養家。

一開始的時候,我沒有neighborhood,真正開始有neighborhood應該也是這兩三年的事情而已,真的是住久了有感情。六、七年來,我們這裡平靜詳和,沒發生過甚麼大事,要真的算有大事,就是五樓單親媽媽變成單親媽媽這一件。

二樓阿姨是整棟公寓消息最靈通的人,他看起來很八卦但實際上並不八卦。兩年前有一天,我們門口突然搭起了作喪事的靈堂,很不尋常,剛好在門口遇上了阿姨,阿姨告訴我,「五樓的夫妻,老公騎摩托車被撞死了,當‧場‧死‧亡!」(這就是單親媽媽成為單親媽媽的原因)。

我驚得說不出話,除了嘆氣還是只能嘆氣,幾個月前才遇上那個會做糖果的老公,怎麼幾個月後就車禍過世了?這家夫妻原本只有老公一個人在工作,白天在廣告公司上班,太太就負責帶小孩;閒暇過年期間兩人在家裡做糖果糕餅賺外快,現在老公車禍過世,太太一個人得扛起所有重擔。

你就看著單親媽媽很認命地接送小孩,努力撐起一個家;小孩變得很懂事、很沉默,媽媽變得很穩重、很辛苦。有天晚上,家裡門鈴響起,門打開就是單親媽媽站在門口,拿著我的錢包說問我,「這是不是你的錢包?你掉在門口,我不知道是誰的,我小孩說是三樓阿姨的。」一個戴眼鏡的小女孩默默地站在媽媽身後,望著我。

上個月,單親媽媽在樓梯間遇到我,要我幫他找工作,他說他快撐不下去了。「原本我在家裡做做糖果、甜點賣,剛開始還過得去,但現在經濟不景氣啊,買得人少了,然後租房子房租要兩萬多,還有水電瓦斯甚麼的,開銷很大,」她皺緊了眉頭,「我又脫節太久沒有工作了,你幫我注意看看,甚麼工作都可以喔...接電話啊,送貨啊,跑腿啊,送文件,打掃,我都可以喔。」她對我笑笑,就快步去做事賺錢了。

隔周,單親媽媽帶著小孩搬東西上車,我問,「你們要搬走?」她說,「是啊,搬去萬華住我姊姊家,不要錢。」
「真是捨不得耶」,我可是發自內心的說。
「很近嘛,還會回來的。」媽媽指揮著小女兒搬東西,大女兒不知怎地在旁邊發脾氣。我摸摸小女兒的頭,告訴她好好加油囉,她懂事的點點頭,然後找姊姊繼續搬家了。

今天早上遇到二樓阿姨,她看到我第一句話就是,「怎麼好久沒看到你?我以為你搬家了。ㄟ,五樓那個搬家了」
「我出差到英國啊。」我接著說,「我知道她們搬走了」
「是喔,唉唷,想說你不知道去哪裡,很想你ㄋㄟ。」阿姨突然冒出這一句。
我忍不住笑了出來,誰會想到樓下的鄰居會想念你?

「ㄟ你的房子是有租給別人喔?」我問阿姨。
「沒有,我兩個女兒跟我住,四十多歲了都沒嫁人」,阿姨大聲地說,「兩個老處女啊~~」
「你不急啊?」我無聊地問上這一句。
阿姨揮揮手,邊朝另個方向走去邊說,「這個時代不適合嫁人,就讓她們跟著我。」說完她去買菜,我搭車上班,原來跟我娘一樣開明的人,樓下就有一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