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05-11-06 01:59:59orangebach

〈我是誰之一〉--請給年輕人一個機會

大學畢業後,我順利考上研究所,研究所畢業,我順利考取律師執照,成了執業律師。為了擺出專業的老成,我把披肩的波浪長髮挽上去,露出律師的標準面孔,這樣客戶才有安全感;客戶有安全感,我也有安全感。

我專門處理商事法、民法,許多人的公司出問題,都花錢找我解決問題,我便教他們怎麼用正當方式解決跳票、還債。看著他們焦急、嚴肅的表情,常常搓著雙手,好像得了絕症;坦白講,我心裡還真沒什麼感覺。我說東,他們不會往西;我擬好解決之道,他們不敢跳步;他們的心情很複雜,然而我的心情卻很單純。

三、四年後,父親的公司陷入財務危機,貸款銀行質疑父親的專業能力,要求父親下台,形勢比人強,父親離開,董事會卻把我拱上台當董事長。兩個月前,父親老早跟我談過此事,我望著父親稀髮又斑駁,乖乖接下這份重擔,只想分攤父親的壓力。

幫客戶處理過這麼多財務危機,我當然知道作業流程是什麼,第一不能讓銀行抽銀根,公司老臣帶我一天拜會好多家銀行,請教他們該怎麼辦。每次我都準備厚厚一疊計畫書和說明書,不斷解釋問題不是他們想的那麼糟,狀況沒有他們想的那麼慘,更何況我們從沒有遲還過一天。

銀行經理總是默默聽著這一切,偶爾用筆敲敲桌面,眼神盡是懷疑,要不就一直打哈哈,盡講些不著邊際的話;一談到重點,就是不願意展延或增貸。剎那間,我恍然大悟之前我客戶表情下的OS了:我是待宰的羔羊,求求先賞我點草吃吧;我也讀懂銀行經理的OS:嗯,一切就事論事、公事公辦,畢竟這是我之前的OS。

我不知坐了多久,聽經理的筆桿聲聽了多久,突然從我嘴裡迸出一句:「請給年輕人一個機會吧!」然後很自然地低下頭,我看見幾根沒別好的流海,孤伶伶地散落眼前,週圍好安靜。經理沉吟一下,竟然輕鬆地說,好吧,就讓你試試吧。年輕人嘛,一來就面對這種爛攤子,也是可憐啊。

那次之後,只要遇到類似的情況,我開始如法炮製,記得加句「請給年輕人一個機會吧!」我發覺這句話真有用,可是半年前,大概打死我都說不出口吧,現在說出了口,竟然那麼好辦事;多說幾次,心境一換,自己也沒那麼難接受了。

幾個月後,公司狀況總算穩定下來,我也用不著常講「請給年輕人一個機會吧!」這句話,反而須要更多的鼓勵與打氣;唉,那種明星一樣的造勢可是我的新課題,原來在任何時候提起精神跟員工呼喊「業績突破xx億!加油加油加油!」,說出口的難度可不輸「請給年輕人一個機會」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