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日遇見花】。秋人

　　事實上，在台灣之前，我就請日本經紀公司替我已安排幾項拜訪行程，向之前教導過我、現已退休的花藝老師請益、拜訪台灣花藝協會、台灣區花卉發展協會參觀……許多行程都是很久之前就在計劃的，我也決定在這次的台灣之行裡，好好研究台灣人的插花藝術。

　　「春日！」

　　才走出飯店的我停下腳步，聞聲轉頭望去，看見一個穿著可愛洋裝的女孩子坐在對面的人行道邊的矮花檯上，用力地對我揮舞著雙手。

　　「有空嗎？要不要去附近的老街走走？」

　　小花？我還沒來得及跨開步伐，很急性子的人已經匆匆忙忙跑過來，臉龐上有著愉快的神采。

昨天才見過，今天又跑來，還真是一個很有精神的女孩。

　　「抱歉，我沒說一聲就直接跑來找你。」很不好意思地笑了笑，邊打量我的神色，又問：「啊，你今天已經有行程了嗎？」

　　我老實點頭。「是的，我要去拜訪目前住在台灣的一位花藝老師。」

　　「也對，是我太失禮了！你來台灣應該是安排很多事情要做，我卻以為你只是回來看看……」很用力的吸一口氣，仍然很尷尬似的笑著：「對不起！我擔誤你的時間了。」

　　「不需要道歉，小花。」我說，看著那張掩不住失望的表情。「如果妳晚點還有空，可以陪我去附近的老街走走嗎？」

　　妳的眼睛一亮，馬上點頭。「好！沒問題！」

　　「那我們晚點見。」我邊說，邊轉身走向計程車，照原定計劃前往已經約好的老師家拜訪。

　　只不過，與很久不見的老師在花道上的請益閒聊中，時間過得飛快，當我回到飯店時已經天黑，正想該怎麼打電話跟妳解釋時，對面的人行道路燈斜斜打下來，妳就坐在早上的矮花檯。

　　「小花？」

　　妳看見我時，連忙起身，漾出開心的笑容。「你回來啦！」

　　「妳怎麼──」我停住接下來要說的話。

連問都不用，我就猜得到這個女孩子一定是從早上道別開始，就一直在這裡等我回來。

　　「啊，你可別誤會哦！我只是擔心如果走開就沒遇上的話該怎麼辦，反正我最近正好在放假，整天都很清閒，坐在這裡也蠻舒服，所以就──」妳邊解釋，邊看我。「春日，你了解我的意思嗎？還是我用日文說比較好？」

　　「不用了。」我看著妳的表情，回以理解明白的笑意。「我知道，現在已經很晚，我送妳回去。」

　　「不、不用啦！我自己一個人就可以回去……」妳撇開視線，喃喃自語不知在說什麼。

　　我偏頭思索，明天下午的行程開始前，還有差不多三個鐘頭的時間，應該還能一起吃飯。

　　「小花，讓妳等這麼久，明天我請妳吃飯好嗎？」

　　妳驚訝地回眸看我。「咦？」

　　「妳不願意嗎？」

　　「不！不是！我的意思是──我很樂意！」妳興奮得上句連不上下句，眼睛閃閃發亮地看著我，笑容咧得好燦爛。

　　「妳還真是一個什麼心事都會寫在臉上的人，小花。」我瞅看那張開心到想要尖叫慶祝似的表情，也感染到那種率真直接的情懷。

　　妳緊張地捧住臉。「哪、哪有？」

　　「一看就知道妳很高興的樣子。」我看著妳很容易紅起來的臉，妳則目不轉睛地回視我。「見到我真的有讓妳那麼快樂嗎？」

　　聞言，妳漾出燦爛的笑，用力地點了下頭。

　　「當然！」

　　「為什麼？」在無法一一計數的日子裡，眼前的老同學是如何仍然能用這麼熱情的態度在面對二十年不見的我。「雖然我也很高興見到妳，但妳卻高興得好像天天都想見到我。」

　　「這當然是因為……」妳停頓了下，才勾起唇角笑說：「我真的很想每天都見到你啊！」

　　聽到妳開玩笑的話語，我不自覺的勾笑。「這樣妳的工作會有問題。」

　　「嗯，問題比較大的會是你。」妳環胸看我，彷彿很無奈地搖頭。「我大哥說我是麻煩製造機，走到哪裡麻煩就在哪裡，所以，有麻煩的人是春日，不是我。」

　　「小花，女孩子不會這樣形容自己，會交不到男朋友。」

　　妳故作驚訝狀。「這樣你也知道我沒有男朋友？」

　　「我猜的。」

　　「那春日有女朋友嗎？」

　　我眼也沒眨。「有。」

　　「咦？」妳臉色僵了下，才恍然大悟地點點頭。「真的？那她是一個什麼樣的女孩子？日本女生應該都很可愛吧？」

　　我思索了下，簡單解釋。「很像小狗。」一有機會就會黏著我不放。

　　「小狗？」

　　這麼說好像有點難懂。我皺了下眉，才說：「她……很常撒嬌。」中文似乎是這麼形容的。

　　妳眨眨眼，有些意外我的說法。

　　「小花？」

　　「啊，沒什麼，我只是很意外春日喜歡的是這樣的女孩子。」妳用力地扒了扒頭髮後，旋即又說：「哎，我該回家了。」

　　我怔忡了下，才點頭。「我送妳回去……」

　　「不用！」妳衝口否決，但立即又撐起笑容說：「我的意思是說──不需要啦！我家離這裡也沒幾步路，很快就到。」

　　「小花，妳沒事吧？」我總覺得妳的臉色很差。

　　「我很好，只是坐太久了，有點累。」妳保持剛剛撐開的笑容，轉身後揮了揮手。「明天見啦，春日。」

　　我看著妳轉身後愈走愈快的背影，沒追上去。

　　妳，似乎在哭。

To be continued……