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日遇見花】。秋人

　　台灣．彰化

　　「啊啊啊──我耗費七個多小時精心製作的炸豬腳啊！花、守、曦！妳這隻吃裡扒外的大老鼠！」

　　高聲尖叫從兩層樓高的紅磚老洋房深處傳出來，正故作鎮靜走出大門的身影旋即僵了下，連頭都不需要回，立刻拔腿就跑，後面果然追出來一個高壯如巨木的平頭廚師，手裡拿著大鍋鏟，眼睛氣到發紅地追著那個聞聲而逃的貪吃小妹。

　　「我今天絕對要宰了妳！接而連三吃掉我充滿愛的料理，破壞我幸福美好的日子！」

　　嘴裡還來不及毀滅證據，忙碌不停地嚼著香脆軟Ｑ的豬腳肉，她無辜地回頭一笑。

　　「大哥，我是很想念你們才回來看你們耶！怎麼把我說得那麼壞啊？」

　　「妳會想我跟爸媽才怪！」花守韶瞪視那個小心翼翼保持安全距離、像老鼠一樣狡猾的小妹。「肯定是錢花光光，才不得不回來吧？」

　　她擺擺手，笑得非常欠揍。「哎喲！大哥真壞心耶，怎麼一下子就把人家的心聲都說出來了？」

　　「妳──」

　　「好了好了，你們兩兄妹感情一定要用這種方式培養感情嗎？」挺著七個月的肚子走出來，花家大嫂用一種無奈的眼神看著像兩個大孩子的兄妹。「爸媽說，你們要是吵完架就把手洗一洗，準備吃飯了。」

　　「謝謝大嫂！」她馬上狗腿的挨過去，像小狗一樣黏著。

　　「喂！離我老婆遠一點！」瞪著小妹的舉動，才消減下去的怒火馬上又被激起。「不要逼我用鍋鏟揍妳！」

　　她有恃無恐地覷他一眼，無比壞心地笑說：「以後你兒子要是跟你一樣暴力，就是因為你的胎教沒做好哦！」

　　「花守曦！」

　　「我是實話實說。」她笑得好狂妄，勾著嫂子往屋裏走。「嫂子，妳千萬小心，別讓我未出生的小姪子受到大哥影響，我希望以後他會變成一個溫文儒雅的好男人。」

　　「喂！妳說什麼？他是我兒子耶！」

　　「大哥，你這麼悠哉好嗎？」她睨他一眼，彷彿他有多無知。「人家不是常常說，多生一個兒子就等於多一個情敵，你以後從大嫂那裡分到的注意力可能就只剩那麼一丁點囉！」

　　為了怕她大哥不了解所謂的「一丁點」有多少，她還特別用右手姆指、食指稍微比出很難看出兩指間距的距離。

　　「哼！我才不相信妳的胡說八道！」哼，老婆是他的，兒子只能一邊站！

　　「哈！我就說你太天真了。」

　　「花守曦！」

　　「你們兩個怎麼還在吵？」看著他們走進來、無論何時都吵吵鬧鬧的兄妹倆，正準備入座用餐的花母忍不住搖搖頭。

　　花父也從飯碗裡抬起臉，說出完全無關緊要的一句話。「豬腳很好吃，你們也快點坐下來吃飯了。」

　　「看吧！實在不能怪我嘴饞嘛！豬腳真的是很好吃啊！」

　　彷彿找到同好一樣，她馬上挨到老爸身旁坐下，用一種「我也是不得已」的表情對嘴裡正忙碌得很的老爸笑得好燦爛。

　　花母搖搖頭，看著已經快兩年沒見到的女兒活蹦亂跳的。

　　「妳啊，明明可以坐在飯桌上再吃，偏偏要到廚房去惹妳哥哥生氣，一點都不像是二十七歲的女孩子，還像一個小孩愛鬧。」

　　「媽，打妳把我生下來的這二十七年，我也只有闖過大哥的廚房耶！」她一副「我很挑」的神色，端起飯碗吃得很快樂。「他的廚藝比起國外的廚師還要讓我嘴饞，我這麼欣賞他，結果他還不知好歹地想揍我……」

　　「妳以為甜言蜜語，我就會相信嗎？」花守韶看從小就活潑好動讓全家人很頭痛的小妹一眼，體貼扶著妻子坐好，才跟著坐下。「每次出門就跟丟掉一樣，也不知道大家會擔心！妳難道就不能換一份穩定的工作，在台灣讓爸媽也安心點！」

　　她不停嚼著嘴裡的好口感，好吃到微微瞇眼。「大哥，這是我的興趣。」

　　「妳這樣東奔西跑，什麼時候才交得到男朋友？」

　　「你扯太遠了，大哥。」

　　「不，媽也想知道妳有沒有喜歡的對象！」

　　「偶也速（我也是！）……」塞得滿嘴是飯的花父馬上舉手附議。

　　「啊？」她眨眨眼，倒是沒想過這個問題。「呃，沒有，我這一年多都在南非那一帶活動，你們不會希望我帶一個非洲人回來吧？」

　　「南非也有其他國家的人，別以為我沒去過就不知道！」

　　「大哥，原來你有研究過……」她都不知道大哥這麼關心她！好感動！

　　「不用研究我都知道，妳只要跑去哪個國家，爸媽就買哪個國家的雜誌介紹回來，就算想要不知道都很難！」

　　她眨了下眼，轉頭看向埋頭吃飯的老爸跟搖頭苦笑的老媽。

　　「好了啦！好不容易小曦才回來，你幹嘛說這些？」花家大嫂笑得拍拍老公的肩膀，適時地打斷正在興頭上、還想繼續說下去的他。「難得全家人一起吃飯，開開心心就好。」

　　「老婆，妳能看出這小鬼懂不懂我們有多擔心她嗎？」花守韶翻翻眼，看向突然沉默下來、像在自我檢討反省的小妹。「妳也已經不小了，是不是也該停下來替我們想一想？」

　　她低眼看著自己的碗幾秒，才緩緩抬起臉。

　　「大哥，我……我還要再吃一碗！」她還有點餓。

　　花守韶瞬間瞇眼，花家兩老加上挺著肚子的花家大嫂則是差點笑出來。

　　「吃吃吃！打從妳回到家就一直吃不停！妳想把我吃垮嗎？」完全沒有在聽他說話！

　　「能吃就是福氣啊！我明明就聽到大哥每天都這樣跟大嫂說，為什麼我只是多吃你一碗飯而已，你就要氣成這樣？」

　　「妳嫂子現在是兩個人好嗎？」上下打量瘦到好像剩一把骨頭的她，很懷疑她把三餐吞下肚的大量食物都藏到哪裡去。「妳小小一隻，食量卻遠遠超過一個孕婦！」

　　「我這是在儲備能量啊！」以後會用到的。

　　「妳以為妳是外星人？還儲備能量咧！」

　　「大哥，我當你妹妹都二十幾年了，你現在才發現嗎？」稱呼她外星人還真的是太斯文了點，在國外有人還說她像是宇宙黑洞。

　　「花守曦！」她又在皮癢嗎？

　　「你們兩個別鬥嘴了。」花母笑盈盈看著女兒，不著痕跡的問：「小曦，妳這次回來台灣可以待多久時間？」

　　「這次可以在台灣休息三個月，差不多能到過完年。」她邊裝著飯，邊思索著。「也許，就跟大哥剛才說的一樣，我會在這段時間考慮看看，以後是不是要留在台灣工作。」

　　聽到她這麼說，雖然花母心裡很高興，但她還是希望女兒的人生能夠過得快樂點。

　　「小曦，只要妳喜歡的工作，爸媽都無條件會支持妳，妳不要勉強自己，知道嗎？」

　　「哎！媽，妳想太多了，這次回來我本來就有考慮，地球都已經繞了那麼多圈，台灣卻是我所有旅程的終點。」

　　「小曦……」她真的這麼想？花母看著女兒，心裡不這麼認為。

　　「媽，妳聽聽就好。」花守韶壓根不信，當自家妹妹剛才在說夢話。「她從小就不是聽話的乖孩子，以後也不會是。」

　　「大哥，我有害過你嗎？」幹嘛把她說得那麼壞啊！

　　只見花守韶睨她一眼，冷冷地說：「打妳出生那一天開始，我就得跟在妳後面收拾爛攤，妳說妳有沒有害到我？」

　　「啊！對了！吃完飯我想去以前唸書的小學走走！大哥，家裡的單車還在吧？學校那裡也不知道變多少了……」

　　當作沒聽見又快要火山爆發的硝煙味，她連忙乾笑地帶開話題，惹來全家人的笑聲。

　　沒辦法，這時候跟大哥硬碰硬，那她肯定又要被唸到臭頭了！

To be continued……