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夢中街巷】。秋人


　　「阿真啊，妳去上班的地方是什麼地方？怎麼會受傷？」
　　「我沒事啦！妳別擔心。」
　　母親一臉擔憂地瞅著她看了好久，緊緊握住她的手。「是不是被人欺負了？那就別去那裡工作了吧？」
　　「媽，我真的沒事。」她反握住母親皺巴巴的瘦掌，硬撐起甜甜的笑容。「家裡只剩下我們兩個人了，為了妳，再苦我也會撐下去。」
　　母親靜靜地望著她，好久好久都沒有開口。
　　「媽？」
　　「阿真，媽是不是變成妳的絆腳石了？」
　　沈言真啞口無言地望著母親，忽然不知道該怎麼解釋；她從來都沒有想過把媽當成絆腳石，但她的確為了這個家，放棄了自己的夢想，偶爾也會想自己為什麼要這樣委曲求全，卻沒有真正為母親想過未來……
　　「我和妳爸花盡所有的財產讓妳出國唸書，不是要妳報答這份親情。」年過五十的婦人髮色灰白，形貌枯槁，然而，她的眼睛卻是炯炯有神地注視著唯一的女兒。「媽不要妳為我做任何事情，阿真，我希望妳能快樂，這就是我跟妳爸最大的願望啊！」
　　沈言真震愕地望著母親，她不知道母親把一切都看在眼裡，她不知道她自以為是的付出，只會讓她唯一的親人為她心疼與不捨。
　　「阿真。」
　　「媽，我真的很不孝。」她紅了眼眶，為自己的自私感到羞恥，為自己曾經自大到目中無人的偉大感到卑劣。
　　「妳不應該回台灣，阿真。」母親的聲音充滿顫抖，緊握住她的手。「傻女兒，妳為什麼要回來？」
　　沈言真抹掉眼角的淚水，笑了出來。「因為妳是我唯一的親人了，媽。」
　　「阿真……」
　　展開雙臂抱住母親，沈言真用力地搖搖頭。
　　「再辛苦也沒有關係，只要我們能夠在一起。」
　　她不會再覺得自己委屈了！為了母親，這一點點小挫折算得了什麼？只要母親還在她身邊，她就會盡全力去照顧她，無論多辛苦。
　　「原來妳住在這裡。」
　　熟悉的溫文嗓音在大門口傳來，她愕然回頭，看見一身筆挺西裝的邵雲正站在那裡張望，對上她的視線時，嘴角的笑痕漾著更深邃好看。
　　「妳的傷有沒有好一點？」
　　他怎麼會來這裡？「你怎麼會來……」話一出口，她就後悔了，因為他很明顯就是來找她，而且還是專程來的。
　　「當然是來看我的特別助理可不可以上班了。」邵雲笑得非常燦爛迷人，看見一旁仔細打量自己的沈母時，他非常有禮貌地自我介紹起來：「這位一定就是沈媽媽了，我是邵雲，平常受言真照顧很多。」
　　沈母眨了下眼，緩緩咧開笑容。「非常歡迎你來我們家，邵雲。」
　　「媽，他是我們總經理。」沈言真拉了下母親的袖子，低聲說著。
　　「哎呀！我太失禮了！」她驚惶一叫，連忙改口：「邵總！你千萬別跟我計較，我給你倒一杯茶，好不好？」
　　「沈媽媽，不用麻煩了。」他阻止要倒茶的沈母，笑盈盈地說著：「妳又不是公司的員工，直接叫我的名字沒關係。」
　　「咦？」沈母一呆，回頭看彷彿遇到煞星一樣僵硬不動的女兒。「那、那阿真妳就陪邵……邵雲聊一下子吧，我有點累。」
　　這兩個人好像老鼠遇到貓一樣……她還是回房休息，免得又說錯話，害到阿真。
　　啥？跟他聊？沈言真的表情像聽到什麼恐怖的話一樣，迅速睜大眼。
　　「不用了，沈媽媽。」邵雲一副很熟稔的口吻左一句沈媽媽、右一句沈媽媽，喊得沈母很難拒絕他，不自覺地漾出笑容回應。「我只是順路來看看言真的傷好點沒有，待會我還要去客戶那裡，不打擾妳們了。」
　　「啊！說的也是！你這麼年輕有為，一定很辛苦，以後有機會要再來坐坐啊！」原來他是順便來看阿真的，真是關心下屬的一個好青年。
　　「一定會有機會的。」
　　這個人到底在想什麼？沈言真一臉謹慎地盯著跟自己母親很聊得來的的男人，總覺得他的笑容笑到她全身發毛。
　　「對了。」邵雲轉過頭，笑吟吟地瞇眼瞅住她。「言真，妳的傷如果已經好了，明天就回來上班吧，妳一不在我身邊，行程都亂成一團，我是非常傷腦筋的。」
　　她僵著臉，微微點了下頭。「我知道。」他會因為這樣而亂成一團才有鬼咧！
　　「那麼沈媽媽，我還有事先走了。」他像是春天般的風一樣，帶著醉人的笑意走出沈家大門。
　　沈母笑著頷首，直到看不見他的身影後，才回頭看像呆若木雞的女兒。
　　「阿真啊，邵雲是一個有禮貌又年輕有為的青年。」
　　聞言，她連乾笑都笑不出來。
　　他的確是很年輕有為，甚至沒有幾個人能像他這樣認真踏實，但禮貌那兩個字絕對不適用在那個常常用笑臉騙人的惡劣男人。
　　她又想起他剛剛看著她的臉，那像是忍不住鬆了口氣的迷人笑容，讓她的臉頰不由得緩緩灼燙了起來。
　　他那張臉果然……很容易騙人！

＊＊＊

　　「什麼叫不可能？」
　　將專案企劃書塞回臉色灰白的專案經理手裡，邵雲溫文儒雅的笑臉完全看不出有任何殺傷力，但他出口的話語卻不是這麼一回事。
　　「我給你三天的時間，要是這個案子你還拿不下來，我就只好請你回到業務部再去跑一、兩年的業務，重新學習怎麼跟顧客相處。」
　　「我、我這就去處理！總經理！」
　　看著垂頭喪氣走出去的倉促背影，沈言真緩緩轉回視線。
　　這個男人從今天一大早就端著笑臉開始殺人，一個早上就已經把整間公司上上下下約三十位左右的中高階主管都狠狠罵過一遍，沒有一個人例外……由此可知，他今天的心情有惡劣糟糕了。
　　「言真。」
　　「是，總經理。」她很認命地站到他身側；所有的人被罵完都能逃出總經理室，但只有她不能。
　　「接下來，還有什麼行程？」邵雲揉著太陽穴，神情有些疲憊。
　　她張口本來想說，他接下來必須更換服裝，然後準時跟公司其中一位股東的千金曾小姐在高級的餐廳裡共進午餐，看看兩個人有沒有進一步發展的希望──但他疲倦的表情讓她遲疑了幾秒。
　　「言真？」
　　「您有兩個小時的休息時間，下午要到新的休閒別墅規劃區視察情況。」這應該沒有關係吧？她低下眼，跳過了一個行程。
　　原本沒看她的邵雲聽見她平淡的語調後，抬眼看她，若有所思地盯了幾秒後，才又開口說道：
　　「真難得，有這麼長的空檔。」他神情忽然有些愉快起來。
　　沈言真全身緊繃，還以為他發現了。「那、那您稍作休息，我先出去了。」
　　「等一等。」他在她差一步就逃出去前，緩緩地說：「待會不如一起吃個飯吧。」
　　吃飯？她怎麼跟他一起吃飯啊！她現在得快點想辦法解決那個可能已經在餐廳等著他的相親宴了！
　　「言真，妳在想什麼？」
　　唉，她投降了。沈言真很無奈地轉身看他，那愉悅輕鬆的表情跟早上那副要殺人的樣子迥然不同。
　　「您就別捉弄我了，總經理。」她就知道，他比她還清楚自己的行程！
　　「我既然有兩個小時的休息時間，那麼，身為我私人特別助理的妳，應該也跟我一樣能休息兩個小時。」
　　「總經理，是我眼花看錯了。」沈言真當作沒聽見他的話，直接把行程補上。「接下來的一個半小時，是您跟曾小姐約定用餐的時間，我已經替你們在君悅訂位。」
　　邵雲笑得很愉快，走出辦公室的同時，在她耳邊丟下一句話：
　　「那麼，記得再幫我安排一個美好的晚餐時間，對象是妳。」
　　這個男人！瞪著他走向專用電梯的背影，她好想踹他一腳。早知道就不應該心軟體諒他會過度勞累，乾脆讓他累死好了！
　　「言真，快點跟上來，沒有妳在的話，我會忘記接下來的行程。」
　　「是，總經理。」
　　他會忘記才有鬼啦！她拖著步子跟上，沒有注意站在電梯裡等待的男人眼裡，滿滿的促狹笑意，好像小孩子找到了期待已久的玩具，充滿光采。


To be continued...


【夢中街巷】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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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夢中街巷】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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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夢中街巷】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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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夢中街巷】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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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夢中街巷】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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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夢中街巷】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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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夢中街巷】10-END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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