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心裡住著妳】。秋人

　　那個人，一直在搬家。
　　從鮮明的記憶一直搬到偶爾才想記得的小角落去，當我以為永遠都不會有機會再見面時，記憶產生很大的變化，從原本矮小瘦弱的少年模樣化成一個像大樹一樣高的男子時，果然還是很難接受這個事實。
　　「太過份了…以前你明明跟我一樣高的……」我哀怨的聲音充滿不甘心，不敢相信不過短短七年沒見，以前的瘦弱男孩就像吹氣球似的長大了。
　　你清秀的臉孔上多些穩重的沉著，望著眼前嬌小卻老是精力過剩的我，表情有些傷腦筋的啟口：
　　「妳不是說我長高就能追妳嗎？」
　　我一僵，粗手粗腳的姿勢突然不知道怎麼擺，甚至像見鬼似的瞪住那張煩惱得很認真的表情。
　　「你、你剛剛講哪門子笑話？」
　　「我很認真。」你簡單回答，還想說什麼時，手機就響起來。「你好……我是，妳是班長？好久不見，我已經到了，是…我已經到了，好，待會見。」關上手機蓋，你的視線轉回我身上。「我跟妳說──」
　　「為什麼班長知道你的手機！」
　　這是剛剛的話題嗎？你呆了一下，才答：「因為她負責聯絡班上的同學參加同學會啊。」
　　「你把手機號碼給她了！」
　　「呃，因為這樣比較方便。」
　　昂揚的臉蛋燒著莫名的怒火，我硬擠出一抹笑。「那，我也要。」
　　「嘎？」
　　「你的手機號碼。」我立即拿出才買沒多久的百萬畫素照相手機，連忙把你的名字鍵進去，然後等待下文。「快點！」
　　你怔忡幾秒鐘，側臉看著站到自己旁邊，連肩頭都不及的我。「女孩子都像妳這麼嬌小嗎？」沒由來的，你靠近一步，抵著我的肩。
　　「不知道。」我仰臉，發現你很專注地凝視自己，彷彿在想什麼。「你喜歡再高一點的女生啊？」
　　「我喜歡妳。」
　　「你耍我啊？」
　　話題又繞回去，我瞬間皺眉皺臉的表情，你一臉要笑不笑的──依照對眼前此女的了解，這小小女子會惱羞成怒把人毒打一頓的，還是別說剛剛那個表情真的很可愛。
　　「你好膽給我──給我再說一次！」我紅透臉，咬牙切齒地掄拳等著你找死。
　　你收起滿腹笑意，情不自禁的摸了摸我柔亮的長髮。「妳一點都沒變。」
　　「什麼？」
　　「還是好愛生氣。」但是，就是喜歡這樣有活力的女孩。「妳就不能考慮一下我嗎？還是……妳有男朋友了？」
　　我紅透的臉孔瞪著你久久說不出話，最後，竟還在你認真的臉孔下敗下陣。
　　「你、你幹嘛非追我不可！」
　　「因為我喜歡妳啊。」你答，瞅著我臉色的變化。真的是……好可愛的一個女生啊。
　　「不要再強調了！」我緊張的張望四周，確認其他人都沒有聽見我們談話的內容後，鬆一口氣。「我……你、你是什麼時候喜歡上我的？以前我明明老是愛欺負你的，難道你是被虐狂啊？」
　　「妳有欺負過我？」不覺得啊。
　　「你的神經也太粗了吧？我老笑你長得跟女生一樣，又說你跟女生一樣高，以後一定交不到女朋友……」
　　你靜靜聽我如數家珍般說出以前發生過的種種，彷如昨日。
　　「所以，我百分百肯定──你剛剛絕對是在耍我！」
　　「恰好相反。」你淡淡勾笑，沒有太大的反應。「也因為這樣，妳才會一直待在我身邊啊。」
　　我瞪大眼，突然覺得眼前這個男人跟她印象中那個單純的男孩差好多。
　　「我畢業的時候，就已經一七○了。」你笑。「但是，我怕妳發現後會離開我身邊，所以，每回跟妳說話的時候，我都坐著。」
　　好陰險！我倒吸一口氣，真不敢相信。「你你你……」根本就是預謀吧！
　　「我等妳很久了。」你一臉憨厚的笑容，搔了搔後腦勺。「請問妳願意當我的女朋友嗎？」
　　「我──我為什麼得答應你！」居然算計我這麼多年，完全看不出來你這麼狡猾，再也沒見過比你更奸險的人了！
　　你呆若木雞，顯然被我這句話問倒。
　　「就算這樣好了，我也沒有必要一定得答應你吧？」扳回一成的我忍不住得意起來，滿滿勝利之色的睨著不發一語的你。
　　「那、那個同學──」
　　一隻手幽幽怨怨地搭上我的肩，我一回頭，赫然發現一群老同學用極度哀怨的表情瞅著我不放。
　　「幹嘛啊你們！」
　　「妳就答應他嘛～～」
　　「我們求妳一定要答應他，拜託……」
　　「嘎？啊？」為什麼這些人一股腦地全站在你那邊？不！不對！剛剛的談話他們難道全聽見了！
　　「打從他放話要追妳的高二那年起，我們就被收買啦～～」
　　「啥？」為什麼我都不知道！
　　「不管是學弟的愛慕……」
　　「無論是學長的追求……」
　　「唉～～阻斷妳應該桃花滿天飛的高中生活，我們也是千百不願意。」
　　「那你們幹嘛幫他！」天啊！全班都是幫兇啊！那我是什麼？求助無門的小紅帽嗎！
　　「因為，他真的很喜歡妳。」
　　「一直都沒變喔～～」
　　「這個我敢發誓，他絕對還很純潔的……」
　　「夠了！」這些人、這些人──「怎麼這樣嘛！為什麼瞞我這麼久？一直到現在才…才說……」
　　要是沒有同學會，要是我沒有來，要是，要是──我們沒有再見面的話，那你該怎麼辦？
　　你眨了下眼，慢慢漾笑。「因為，我要成為可以配得上妳的男人啊。」
　　「笨蛋！」真的好笨！
　　「妳……」
　　「要是我沒來怎麼辦？！」
　　「妳一定會來的。」你肯定的說著。
　　我睜圓眼，驀然回頭瞪住那些已經鳥獸散的同學。「你們居然──」
　　「別生氣了。」從見面到現在就火氣直冒著。你伸手拿走我的手機，鍵入自己的號碼，然後還給我。「下次，可以一起吃個飯嗎？」
　　我瞪著你，不知道該生氣還是感動。
　　這個大笨蛋！為什麼不早點告知我？就算你看起來很矮、很秀氣……可是那時候的我還是──好愛黏著你。只有我自己才知道，我真的喜歡上那個老對自己笑得很溫柔很溫柔的男生，無論我多生氣的吼你罵你，你還是都能笑盈盈的回應我總是很激動的情緒。
　　「其實……」
　　「嗯？」我的手搭上你的肩，讓你不得已配合的微微彎身，聽見靠在耳際輕輕吐息的話語，你忍不住笑開了。
　　
　　好久以前，這顆心就只有住著一個你。



(2005舊作重編-新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