圖說：高雄漢字節隨手拍的遊客。

在堂叔的告別式家祭典禮，行過三跪九叩、向叔叔感恩告別的跪拜禮之後，感冒症狀正發作，只好先向2、30年不見的堂兄弟姊妹們告辭離開，典禮前。和我同年的堂兄弟說：每次在這個時候，都會覺得，人生，有甚麼好爭的呢？我笑笑回答：是啊！沒甚麼好爭的，很快也就輪到我們告別了。

回程的路上，我問石老師：如果我們現在也要從這期生命戲碼理退場了，你會留戀甚麼？石老師沒回答我，我的心裡卻有個答案浮了上來：我沒有留戀，卻有滿滿的感謝。

感謝這一生與我同台演出的每一個人，不論是長時間的對手戲、還是短暫擦身而過的臨時演員，或路人甲、乙、丙、丁，每個人都那麼賣力而忘我的、配合著我靈魂的意願，讓我體驗各種表達愛的方式、接受愛的方式、索討愛的方式、以及各種富足和匱乏的、喜、怒、哀、樂；貪、嗔、癡迷的顛倒妄想經驗，以及在各種狀況下的、不同的「我」的面貌。

因為遺忘，所以我們演得如此投入，哭笑得如此認真；愛恨也真切得仿如天地崩毀，我是那個太入戲，又害怕太入戲、痛苦、悲傷得回不過神來的不合格演員，一邊配合著生命舞台的編排，一邊又極力尋找退場旁觀的路。

有一天清晨醒來，躺在床上聽著窗外各種混奏的晨間奏鳴曲，我問空間裡的「我」：有人會希望好端端的夢做著，被打斷說：該醒來了嗎？或者；遊戲玩得正火，被告知遊戲規則怎麼玩？怎麼贏得遊戲時，會不會從此意興闌珊？就像電影剛上演，就被告知結局一樣的無趣？

我常想起古代禪宗祖師們，你問甚麼是佛法？甚麼是開悟？他們總是告訴你：餓了就吃，睏了就睡、渴了就喝茶，該哭的時候就哭、該笑的時候就笑……，好好「專心」地吃、喝、拉、撒、睡，把人演活了，把要經驗的經驗了，就是了，說了，就甚麼也不是了。

在雲居山出家的好友聰慧法師，跟我說過一個當年他不懂得故事，我卻感動至今。

他說：早年雲居山有許多出家僧人，文化大革命的時候不是被迫還俗，就是被殺，他的剃度師父（不記得法號）和另一位師兄弟逃到山裡面，一躲就是40年。

40年後，有人找到了他們，告訴他們文化大革命已經結束了，他們可以回寺院去了，於是迎接他們回雲居山寺願擔任住持和當家。

兩名老和尚都是簡單的行者，除了開示、工作，平日只是安靜地做自己的功課。2000年，90幾歲的老和尚師兄弟圓寂了，火化告別當天，他看見一向威嚴的師父竟然像孩子般地坐在地上嚎啕大哭，哭過之後，收拾起眼淚，繼續向弟子們開示……。

一個無比美麗的生命故事。

生命這路，哭得真、笑得暢懷、感動得多、愛得深，每一個時段，都認真參與過了，除了感謝，還能有甚麼呢？過程，就已經是完成了啊！2010/12/28