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07-11-26 01:44:07謝敏
【電影筆記】李翰祥--梁山伯與祝英台
年度：1963
編導：李翰祥
作曲：周藍萍
演員：凌波、樂蒂、蔣光超
2007金馬影展向大師致敬，大師指的是李翰祥、胡金詮與楊德昌，不用說，因為他們都已經過世，才會被人想起要對他們致敬。
我是看李翰祥與胡金銓電影長大的，長大以後才知道，他們兩人電影語言的細膩，不是小時候那個年紀可以體會的到，李翰祥的作品至少還有邵氏公司，非常有誠意而且非常認真的重新整理，方得以重見天日。胡金銓的俠女、山中傳奇與空山靈雨，到現在我都還是幾十年前的那個模糊印像，真是覺得非常遺憾。
2000年舊作一篇，文筆幼稚，紀念大師曾經在我年少時光陪伴我成長的作品。
閱讀一篇胡金銓生前的訪問稿，談到「梁山伯與祝英台」，這齣古裝戲的經典、黃梅調的經典、愛情片的經典、二十世紀華人影壇的經典電影，竟是無心插柳柳成蔭的作品。
1963，四十多個年頭，邵氏因應香港流行拍起黃梅調，又為了與死對頭國泰電影公司一別描頭，必須在一個月內將梁祝製作完成並且上映。由於是古裝片，邵氏便將這個不可能的任務交給李翰祥。當時，胡金銓是李翰祥的副導演。他一聽原委，堅持不肯拍，一來不懂黃梅調、二來時間實在太倉促、三來對手也是兩個天王巨星，李麗華與尤敏，而邵氏連梁山伯與祝英台是誰都不知道。
胡金銓猛搖頭，他不拍。李翰祥根本不依他，當場將劇本一撕兩半，你一半我一半，要他回家做功課。胡金銓回家一看，差點沒暈倒，這哪是劇本，根本只是簡單的故事大綱。第二天見著李翰祥，繼續當搖頭獅子，「我沒法兒拍！我不拍！」李大導丟下可能要讓天下導演鼻血齊噴的名句，「沒關係啦，你馬馬虎虎拍拍就好！」
看來，李翰祥與胡金銓真是注定要成為電影大師，馬馬虎虎拍拍可以把從頭到尾完全沒有劇本的電影拍成經典之作，也真是太神了。當時胡金銓萬般無奈下，只好允了李翰祥協拍本片，然後雙方協議胡金銓拍過場部份，就是上山下山、學堂求學等沒有感情戲的場景，其他就交給李翰祥。由於各拍各的，中間還發生幾次牛頭不對馬嘴的狀況，如李翰祥把景搭成春天桃花開，生氣勃勃﹔胡金銓卻布置成秋天紅葉霜滿天的氣氛，最後只好看誰拍的少，就誰重拍。
一個月的時間，還扣除十天大興土木搭學堂的景，牆上寫滿一首首的詩辭，並縫製學生制服。胡金銓抓住那十天，苦思分鏡劇本，結果正式來的時候，發現牆上寫的竟是唐詩，胡大導當場傻眼，心想這還得了，但時間緊迫，胡金銓也顧不了那麼多，不拉特寫也就是了，結果竟沒有人發現。也就是我們在電影上看到偌大的學堂，一大票邵氏大明星們像關山、趙雷等，客串梁祝的同學們，穿著寶藍色的袍子，紮著同色系的方巾，排排坐著，整齊的搖頭晃腦起來，跟著早已做古的楊志卿吟著古文，「大學之道，在明明德，在親民，在止於至善！」
就這樣，「梁山伯與祝英台」就在李翰祥與胡金銓各拿一張紙的狀況下，各顯神通，趕工拍完。邊拍邊想下一個場景，因為沒有完整拍攝計畫，顧不得架構、顧不得其他，一點一滴添著枝枝葉葉，將原本再簡單不過的故事，拍著拍著也好像也豐富起來。我如果沒有看到胡金銓這篇訪問稿，我還真不知道威震台港四十年的「梁山伯與祝英台」，竟是這樣完成的，始於同業惡性競爭，了結於全體工作同仁的通力合作，真令我有啼笑皆非的感覺。
而最神的，一定就是本片的「男主角」凌波了。
從一開始，李翰祥與胡金銓就設定梁山伯由女演員反串。因為這兩個還正年輕的導演認為，叫一個男子扮少年，邊唱黃梅調邊談戀愛，想起來就要倒盡胃口。會嗎？大概四十年前的男子，個個稜角分明，濃眉大眼，不像2000年的少年如此中性。加上山伯的個性本來就是塑造成比較軟性，所以才想找個女演員反串。而甘冒票房風險，找新人扮梁山伯，也因為祝英台找的是當時已紅透半邊天的古典美人樂蒂，這部戲本來就是看祝英台表演。誰知道，真的是誰知道，竟讓扮演梁兄哥的凌波一炮而紅，紅到難以想像。當時凌波不過是個在劇團中幕後代唱黃梅調的初出道小演員，會起用他只因為他將黃梅調唱的感人至深。沒想到竟然就創造一個永遠的梁兄哥，如今凌波都當奶奶了，每次出現螢光幕，總還是稱她一聲「梁兄哥！」直到2000年臺灣總統大選就職典禮，當人們想起誰陪著台灣人民一起成長，一曲梁山伯出場的「遠山含笑」，成為永遠的記憶。
「梁山伯與祝英台」在香港賣座平平，也沒有引起太多的話題，但卻在臺灣轟動武林、驚動萬教。他所創下的票房記錄，高的嚇人，我並沒有確實數字，不過，我記得一直到好像是E.T還是法櫃奇兵賣出的電影「票數」，才打破民國五十二年梁祝的記錄。無論如何，梁祝在台灣電影史上都是不朽，想想五十二年台灣是個多麼貧窮、百廢待興的社會，而看電影又是多麼奢侈的娛樂，卻可以在臺灣創下記錄，這不是後來哪部電影的賣出票數贏過梁祝可以比擬的。況且梁祝每隔幾年就要重映一次，重映的票房依然不惡，真是中國電影的奇蹟。
凌波第一次到臺灣訪問，萬人空巷，凌波乘吉普車遊街，港報稱台北為瘋人城，如此待遇，只有金龍少棒隊第一次拿到世界冠軍可以比擬。而那個盛況，根據資料判斷，大概只有在2000年三一八總統大選投票前一日，阿扁與老宋的造勢晚會人潮加起來，可以相抗衡吧！
我記得大概十多年前，我大學的時候，是我印像中梁祝最後一次重映。戲院中，幾乎全是老太太們，也幾乎是跟著男女主角，從頭唱到尾，真是蔚為奇觀，我跟我同學你看我我看你，不知繼續看完好呢？還是請他們閉嘴好呢？想著那是他們年輕時的生活片段，不忍打擾，也就算了。不過，真的是無法想像。
究竟為什麼「梁山伯與祝英台」在臺灣會受到這麼大的矚目呢？胡金銓歸結是因為國共戰爭，許多大陸人逃來臺灣，看到梁祝想起家鄉來。其實我不同意這樣的觀察與結論，當時台灣電影雖少，不至於沒有，思鄉的電影滿街都是，何況梁祝是古裝，大陸人不見得都聽黃梅調，看梁祝的也不見得全是外省人，所以思鄉的成份並不高。我認為還是來自電影本身創造的影像魅力，才是在臺灣創下高票房的主要原因。文藝愛情片在香港向來就沒市場，可是台灣就比較不同。梁祝歌頌的是永恆不逾的生死戀情，愛情的主題，在臺灣向來都是很具吸引力的，要不然梁山伯也不會橫掃千軍，擄獲所有婦女的心。
平心而論，這部四十年的梁祝以現在的眼光來看，都是部很好的電影，徐克重拍的成就真的高不過凌波奶奶版的梁祝。雖然當年拍攝手法已呈老舊與跟不上時代，但美術方面的講究與色彩的協調，服裝、道劇、佈景都非常講究，跟李翰祥與胡金銓都是美術的背景有很大關係，現在許多砸大成本古裝電視劇都還比不上這部老片。
而在趕拍的狀況下，演員個個恰如其份扮演每個角色，成功烘托兩個男女主角。演技非常細膩動人，尤其是樂蒂的祝英台，我對她的評價相當高，有大家閨秀的端莊、戀愛中小兒女的嬌羞、也有堅持到底不肯屈服的倔強，表現非常搶眼出色。至於凌波的表現，挑大樑第一部戲，OK罷了，我還是萬般不解四十年前祖母輩的當代婦女，怎麼會被梁兄哥電的神魂顛倒，八成是那時候台灣男人太爛了。
舊版梁祝尤其抓住戲劇悲喜參半的表現方式，許多人一想到凌波版梁祝都是認為哭調電影，其實這是不對的，至少全片三分之二的部份，充滿輕鬆活潑的調性，而這份輕鬆是很自然的。像一開始祝英台扮大夫戲弄父母開始、學堂的部份，及十八相送、回十八，都是充滿春天的氣息，也只有用喜劇的調子，才能襯托末了哭墳與化蝶的悲涼。加上黃梅調，簡直是所有黃梅調電影中，最悅耳動聽的一部。不論怎麼看，梁祝都是讓人覺得是部製作認真的好片子，怎麼也想不到竟是以打游擊的方式，拍攝完成。也許是李翰祥與胡金銓太優秀了吧！
無心插柳柳成蔭，梁山伯與祝英台。
初稿 2000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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版主：那年代的女性不像現在，可以公開自己迷戀男明星，成為追星族或粉絲，所以女扮男裝的明星會成為偶像，就像男女分班（甚至分校）的時候，朱天文筆下那個北一女的雷倩，會成為偶像；或是歌仔戲的楊麗花與葉青。雖然年紀不同、教育背景不同，但潛伏在女人（無論少女或歐巴桑）心裡的那種盼望是擋不住的。
我曾送一片給北京的中關新貴
盛讚梁祝電影
已跳脫傳統黃梅調電影窠臼
進入更高境界
其填詞譜曲信達雅
其服裝設計襯托出演員儒雅溫文
其佈景美術功力非凡
請看
站長附上的照片
梁祝後方那幅雪地羅漢圖
在中國繪畫史上很有名
我想是胡金銓
想要突顯女主角祝英台
是個不落俗套且有見地的女子
羅漢是方外之人
瀟灑於天地之間
暗示祝英台
不攀慕富貴
的思想
挺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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