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05-05-22 23:53:40謝敏
托斯卡尼豔陽下—我聞到紫色的味道
要不是那串在市集買來熟透了的葡萄,「叮叮咚」的大教堂鐘聲及印著向日葵的名信片,Frances不知道她竟然還有想像的能力:「我聞到紫色的味道」。
要不是這個紫色的味道,她想都沒有想過,會選擇在義大利的中部鄉下,讓人生重新來過,追求她的幸福與快樂。
Frances傾其所有買下那棟三百年歷史的獨棟別墅,她要在這兒重建一個家,在這座莊園裡舉行婚禮並且擁有家庭,這是她的夢想,她告訴她在托斯卡尼結識的第一個朋友,就是這座莊園的仲介先生。但她的夢想差一點被第一夜的大風雨,還有一條闖進她臥房後就不知去向的蛇給狠狠擊碎。
「如果我的三居室以後都沒有人住,我的廚房都沒有人用,那我買這棟房子來幹麻呢?」Frances終於受不了她從所未有的生活經驗,打起退堂鼓。
這位已婚的義大利男人告訴她一個小故事,連接威尼斯與維也納的陡峭阿爾卑斯山區,早在火車通車前很久,就把鐵路建好,因為他們知道總有一天,火車一定會來的。
「把你的家整理好,你追求的幸福總會到來。」他沒有明講,但Frances卻很清楚接收到這樣的訊息。
Frances雇用了一組幾乎都不會講英文,也不愛說話的波蘭人,協助她修房子,其中還有一位文學教授,他們充滿戒心的看著這位奇怪的美國女人。Frances這點倒是看的很開,人與人的相處本來就是需要時間來互相瞭解的。既然他們不會說英文,Frances開始學波蘭語。
Frances先把書房整治出來,她有了重新寫作的心情與靈感,擺了張古舊的大桌子,面對綠色木製的百頁窗,把那張意義深長的向日葵明信片放在隨時可見的收納盒裡,告訴她自己,她可以聞到紫色的味道。
清晨,她在陽台上看著附近的景緻,一位老先生微微顫顫走來,風雨無阻的捧著一束鮮花在不遠處祭弔,Frances很好奇,善意的對他打招呼,他瞅也不瞅她一眼,冷冷的走開。這點讓Frances很鬱悶,但每次看到老先生時,她還是依然打招呼,因為她深信「火車總有來的一天」。
Frances沒有想到她居住的小鎮,鄰里關係竟是如此密切,好像沒有誰不認識誰,她的鄰居全家幫她採摘綠橄欖,不時邀請她去用豐盛的義大利鄉村晚餐,餐宴中有各式各樣的朋友,並有年輕男子對她頻送秋波。她結識另一位當地的熟女,她活在大導演費里尼電影的所有想像中,每一句生命哲理都來自費里尼,包括她永遠穿著十八世紀的禮服,在鎮上悠悠晃晃,隨時吃著冰淇淋,自由自在的生活著。但Frances看不下去,因為她拘謹又封閉的生活經驗不是這樣,僅管她已經走出莊園,與鎮民一齊呼吸著托斯卡尼。
她告訴Frances另一個小故事:「我小時候去花園找瓢蟲,可是一隻也沒找著,我在花園睡著了,醒來時瓢蟲長了滿身。」她要Frances回家去,把家園整理好,換個心情瓢蟲自然會上門,否則她汲汲營營尋找幸福是找不到的。
Frances在耶誕夜收到仲介先生的小禮物,那是義大利廚師祖師爺烤焦的雕像,他希望Frances找到可以讓她為他烹調食物的人物。Frances並沒有為她的廚房等待白馬王子,她重拾遺忘已久廚藝,盡情揮灑她的義大利美食,但她的對像竟是那群樂天知命、沉默寡言的波蘭勞工,三塊木板拼成一張飯桌,藉著一次次葡萄酒、義大利麵及香料的作用,戒心不見了、階級不見了,他們建立起主雇之外的另一層關係。
終於,瓢蟲找上門,Frances戀愛了,在羅馬的一次偶遇。她開始裝扮她自己,燦爛的笑容與托斯卡尼的陽光互相揮映,她決心好好把握住這次機會。卻在進一步發展的時候,她遠在美國的姐妹淘Petti大腹便便的來投奔她,眼淚汪汪問著換了一個人似的Frances,是怎樣從那樣的困境中走出來。
為了Petti,Frances暫時放下她的戀情,陪她渡過人生的黑暗期。她在書房寫作,不時欣賞著窗外托斯卡尼的雲淡風輕;Petti靠在花園一角讀著育嬰手冊,波蘭文學教授則在閒暇時候拾起書本,每個人各自在這座莊園裡,找到他們生活的快樂與滿足。
這一天,波蘭小男孩很慎重的來告訴他,他們完工了,他們要走了。她發了半天的獃,她竟然忘記這群人是她特地聘僱回來修房子的,儘管在整修過程中不時出狀況,但他們要離開的剎那,Frances還是非常捨不得,在院子裡新做的「波蘭人」標記下,她告訴他們,「要記得回來吃飯喔!」
Petti生產完,Frances打扮的漂漂亮亮,很義大利式的尋找她認為的第二春,那位海邊小鎮的男子早已等不下去,尋找他的另一伴了。他的生命哲學是,好的機會來的時候,必須緊緊把握,即使稍縱即逝。
Frances奔回她托斯卡尼的家,在鎮上噴水池邊遇到微醺的義大利熟女,一身雍容華貴在水塘裡表演「甜蜜的生活」,她的畫家情人離開她,她選擇這樣的方式去遺忘。她在睡著前告訴Frances,費里尼說:「永遠不要丟掉你的赤子之心!」
Frances在心情極度沮喪中,幫著她的波蘭小勞工與她鄰居女兒的戀情開花結果。當他們在Frances第一次聽到發出「叮叮咚」教堂鐘聲的地方舉辦宗教儀式,淚水一發不可收拾。莊園里,溫馨的婚宴派對上,鎮上的鄰居都來了,包括她的仲介先生、那位迷戀費里尼的義大利熟女,還有那群與她一起重整家園的波蘭勞工。她微笑看著這對新人,看著圍繞身邊所有新結交的朋友,看著姐妹淘一臉滿足的抱著她的新生兒,她忽然發現,她的願望全部都達成了,在這個莊園裡舉辦婚禮,在莊園裡擁有一個家庭,她一心一意追求的快樂幸福竟然就在身邊。
一如往常,Frances又站在陽台上凝視遠方,那孤獨的老人捧著鮮花緩緩走過來換掉枯萎的花束,當他離去時,終於緩緩回過頭,僵硬的臉部線條給了Frances一抹微笑。她知道,阿爾卑斯的火車終於來了。
又是一次餐宴,Frances的家人們聚集一堂欣賞她的廚藝。向日葵的明信片依舊躺在Frances的書桌上,紫色的味道在托斯卡尼的豔陽下芬芳如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