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03-10-21 23:57:21小鳳

美韶



「是的,我是蕭美韶,但你可以叫我“Mei Siu”。」就這樣,我們都把美韶用普通話的第四聲去唸,唸成“Mei Siu”,那管得後來教《論語》的教授怎樣糾正我們的發音。循著你的意願叫你“Mei Siu”,還是大學一年級的時候。那時,我們第一次一起坐巴士回家,是的,是33號。巴士往黃昏的大橋上緩緩前行,拐彎爬上大橋的時候,陽光一束一束的透進來,正要回頭跟你說點什麼,你卻害羞得臉也紅了,嚇得我以為自己講錯了什麼。說完了,你低頭笑笑又縮回座位去,讓陽光與長髮一起在耳際飄蕩。巴士前行,你退坐成個蹲在屋角窗前的小女孩,無聲的看著陽光透進來又淡出去。

也許,你的一生也就真的像個蹲在屋角窗前的小女孩,總是無聲的看著世事透進來又淡出去,那樣的冷靜,那樣的與世無爭。誰又會想到,這樣的一個女孩,居然會交上厄運。

大學畢業後,你在律師樓幹得好好的,還是對當記者的事情念念不忘,卻是那樣的沒有自信,「我這麼害羞,肯定當不好記者呢!」可是,你後來還是鼓起勇氣,不是嗎,職業可以改變人的性格,你最後不就當得好好的,人也開朗主動了好多。第一次去醫院看你,還未走到你的床前,你已經會跟我說:「你不要哭啊!」我才知道,懦弱的其實是我,不是你。我說你真的改變了很多,跟大學的時候完全不一樣了,你還會笑,說自己打算勇敢的面對,收到消息時的悲傷都克服了。我才知道,那個蹲在屋角窗前的小女孩,原來有不尋常的求生意志。

在北京考完試的當夜,正在舉杯慶祝,你彌留的消息一遍又一遍傳來,後來,不知怎的,雪就下了,下了一整個晚上。「你又在北京啊?」是的,又在北京啊,從畢業開始,就聽你說了,說了這許多年,最後,你要走的時候,我怎麼又在北京。十多年了,即使遇上什麼事情,就沒聽你抱怨過任何人,像個只道人間美好的小天使,生命純潔得連一個污點都容不下,那有這樣好的人了,想著想著,就要替你呼冤,怎麼好人總要交上惡運,難道這就是天妒嗎?還好天妒人不妒,這年多以來,你的家人有情,電台有情,朋友同學都有情,朋友說你還是在大家的歌聲中平靜的走完了人生的最後一步。平靜當中,神父轉述了你的遺言,「我不想死,不是因為我貪戀塵世,而是因為我對這個社會的貢獻還沒有做得夠。」怎麼連遺憾都那麼令人心痛,我們的小天使,與世無爭的小女孩,你的貢獻早就夠了,夠多了,也許你的屋角窗前與陽光,只該屬於那個美好得一個污點也容不下的天堂境界,所以上帝才讓你走了,走了,“Mei Siu”。