傘

文/林玉鳳

    今年的雨季好像特別長。因為怪風連連，好幾把自己喜歡的傘都在兩三周內報銷。其中一把，新買的，買時剛好是今年下冰雹之前的一天。我知道天氣異常，故意選了一把特別大的長柄傘，灰色的，打開時可以輕鬆容下兩個人。結果下冰雹那天的中午，趕回校準備學生答辯，在一段只有二十多米的行程之間，一陣怪風吹來，整把傘好像在一秒之內先“反骨”再直接“斷骨”。學生在大樓門前看到我傘毀當場，拿了自己的傘過來為我擋雨。她說：“老師，天氣不好不要用舊的傘，很容易被吹壞的。”跟她說這是昨天剛買的，大雨之下，她撐着傘好奇地跟我討論了一段橫風橫雨的記憶。

    不知是不是少女時代受了陽光檸檬茶廣告或電視劇《驟雨中的陽光》的教育，我自小就不喜歡撐傘。雖然不至於會幻想驟雨來時，會因為避雨遇上暗戀對象，總覺得淋點小雨沒有問題，看雨也很浪漫，所以下雨天，我其實愛穿風衣和戴上帽子。只要雨沒大到淅淅瀝瀝，被淋會有敲打頭皮的感覺，我就會盡量不打傘。

    這幾年，也許是人老了，經不了那麼多風雨；也許是天氣真的有異常，長時間暴雨的日子多了，要在傾盆大雨中安然前行，一把大傘還是最起碼的配備，我也開始學習認真地打傘。然後，發現世界有點不一樣了。自己有打傘的時候，原來會反過來照顧沒有帶傘的人，雨中一段短短的送行，令雨傘成為我們與他人相遇與同行的媒介。多數時候，大雨淋漓談不上是什麼逆境，但一撐起雨傘，我們也撐起了一小方天地，保護自己，也許還能稍稍庇護一下路過的友人，甚至是陌生人。那是茫茫人海一個溫暖的依靠，即使雨聲淋漓，我們人生中的一個又一個雨季，還是可以安然度過。

文: 原載2024年5月30日澳門日報「亂世備忘」專欄

圖:明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