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心裡

文/林玉鳳

                  十多年前第一次到巴黎，那時還沒有可以拍照用的手機，加上數碼相機的記憶卡容量非常有限，到歐洲之行最後一站巴黎市區去的那天，因為不想刪除原來已拍的照片，覺得這個城市自己還會再來，所以完全沒有拍照。遊覽過後，我學習了當地人的生活方式，在超市買了麵包、火腿和一小瓶紅酒，於塞納河畔野餐起來。那個地點，遠遠的可以看到巴黎聖母院。那年夏天，黃昏很長，遊船在河心留下的漣漪也是長長的，我們把讀過雨果的名言朗誦出來，有一句沒一句的拿鐘樓駝俠的故事來說笑。現在只記得那個寧靜的黃昏，有一點陽光、一點清風和紅酒的淡淡果香，是一段只有氣氛，沒有任何影像的記憶。

             十年後，第二次到巴黎，一個晚上在聖母院一帶散步，有一對舞者在表演，他們手上拿的是火圈，男的和女的輪流接過火圈在旋轉，我看得出神，第二天要離開的時候，才想起自己又忘了拍照。第三次到巴黎，是三四年前的事，只記得自己還是喜歡在下午近黃昏的時候，於塞納河畔挑一個可以看到巴黎聖母院的地方呆坐，那一次有想起要拍照留念，但坐着坐着，突然覺得這種讓人感到寧靜的風景，自己一定會再來，沒有特別留影的需要，也就沒有拍照。沒想到，幾年之後，再次注視那一片風景的時候，看到的竟是聖母院大火的景象。晚上看到朋友在臉書上貼出的一張張聖母院照片，才想起自己不曾在那裡留影。

              為什麼？因為有些地方像人一樣，你不會特別在意拍照留念，你以為那是永恆，永遠都會在。然而，待你知道失去也是有可能的，心裡特別難過的同時，那一切還是永遠都在，只是在心中罷了。 

文: 原載2019年04月18日澳門日報「亂世備忘」專欄

圖:https://pgw.udn.com.tw/gw/photo.php?u=https://uc.udn.com.tw/photo/2019/04/16/99/6181494.jpg&x=0&y=0&sw=0&sh=0&exp=3600