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林玉鳳

　　生活方便，有時是要付點適應力的代價的。當年澳門有了自己的機場，好像曾經寫過短文，說澳門是隨時可以拿起電話筒和全世界溝通的小漁村，既繁榮現代又寧靜精緻。今天，很多東西都漸漸改變，澳門生活總還有方便美好的痕跡。從澳門機場出門，可以辦好登記手續後到氹仔吃碗牛腩麵再登機，最瘋狂的時候，我曾經在大學小息時驅車去氹仔機場辦登記手續，然後回校繼續上課，下課時再去登機。經陸路或海路，基本上是半小時內必定抵達的。方便的生活，首先造就“順便”，澳門人很多“順便”，在本地喜歡順便載朋友上班回家，因為就是不在同一區，也好像遠不了多少，未到過的地方，通常用小城的地理尺度來衡量長短，我試過應朋友要度，到北京時“順便”為他取東西，結果發現那要用上四、五小時，以後也不敢隨便答應朋友的“順便”要求。

　　除了“順便”，因為方便，路程短，容易折返，忘了拿東西的教訓不大，根據非常不完整的親友戚友加自己出行的印象式統計，沒帶證件的頻率好像不少。出了門，最遠的路程通常是坐長途機，機上有吃的，所以沒有為自己預備路上食物的習慣，於是常常有在長途車上捱餓一整天的教訓。

　　可是，不敢隨便答應別人的“順便”，自己其實還是很順便的，知道計劃很重要，預備食物很重要，還是常常會忘掉。沒辦法，澳門式方便中毒太深，澳門式地理感知深入骨髓，離開澳門，比較容易撞板。這次要從劍橋到多倫多，答應的時候，明知出發當天自己有事做，結果澳門式地理感知發作，在倫敦坐四點的飛機，居然以為中午要做的事可以在出門時“順便”處理，之前一天再看火車班次和車程時間，才知道根本無法兩者兼顧，因為連辦理登記手續，從家到機場，至少要預留五個小時，當夜即發電郵為爽約道歉，可是別人已經出門在要來會合的火車上，真是罪該萬死的。也是在出門的前夜，想起有同學移居當地，在Facebook發一個短訊，說想“順便”跟同學見面。自己想好的情節是，日間開會，晚上沒事就到朋友家裡探訪。結局是，同學原來要開一個半小時的車，才到達我住的酒店。之前一夜，還要事先確定清楚所有的路線，因為她所住的小區，自給自足，大家日常根本不會到市區，她在那邊住了八個月，因為我，第一次要開車到市區來。聽了有點不好意思，她卻聳聳肩像中學時一樣甜笑。又一天，會議從八點半開到下午兩點半，預先約好同學讓她帶我去看看風景，上了車，才發現自己還沒有吃午飯，目的地又要個半小時的車程，心想又要捱餓的時候，同學已經遞上蛋糕和桂圓茶，都甜甜的。還好，小城的方便生活確實有代價，在小城裡長大，得到的年少友情卻特別美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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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劍橋瑣記。之十）

原載2012年3月22日《澳門日報》“新園地”版“筆成氣候”專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