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林玉鳳

　　人的一生，除了老去是一條直路，還有多少路是真的可以直直的走下去的？

　　讀書，如果不留級，如果沒有經濟負擔，總可以算是一條直路，可以從幼稚園一直讀到大學或更高的學位。可是，知識的取得，卻不見得是一條直路，有些東西，我們明明是學了，不過，到真正學懂，中間可能要停下來幾次，失敗幾次，吸收幾次經驗教訓才能感到自己真的學懂。那當中，可能還會有些時間，是要質疑自己、懷疑知識，退到世界的一角，重新審視所學為何的階段。

　　戀愛結婚生子，聽起來又是一條直路。可是，事實上，婚姻愛戀最容易遭遇兜兜轉轉，有時停步，有時會還原到從沒開始的日子，只有腳上的傷，可以確認自己曾經在路上。如果最終真的多走一步了，簽了字，生了孩子，維繫家庭時看到的更不會是一條直路，兩個人有兩個人的艱難，三個或四個或更多皆在人生不同站點裡的人生活在同一屋簷下，許是溫馨美好，也總有迴轉爭執，大家都停在那裡，等待風浪過去的日子。

　　工作，事業，可以有多迂迴，有多曲折，一人有一個故事，情節大概不必細表了。個人尚且如此，一個社會又可能輕易逃過嗎？不知是在哪本談歷史的書上讀到的，當大家以為人類的歷史總是向前的時間，我們的世界，雖不至於倒退，但前進的步伐，卻其實像個英文字母的Z，不是一條直線向前走的，而是迂迴前行的。所以，經歷過黑暗時期的歐洲，就是文藝復興了，理性抬頭了，還一樣有二戰時殺戮一個民族比殺戮一圈家畜都要殘酷的日子。　　

　　時至十月，因為百年，辛亥革命成了關鍵詞。讀報不斷讀到反思百年的評論，讀著讀著，就知道，百年前很多人提出要解決的問題，要實現的理想，有好些達到了，卻也仍有不少，一百年過去以後，仍然是停留在「是要解決的問題，是要實現的理想」這樣的狀態。歷史確實是向前了，當中的反反覆覆，左右前後，迷途、停留、後退、莽撞與磋跎，步伐雖未至於重覆，卻總是迂迴的。

　　只是，縱是迂迴難行，就要停步了嗎？一個人，也許可以，因為人有老去的那一條路，那是一條下坡的直路，你不動，人還是會往那個方向走。一個國家，卻不行，因為，那裡不是只有一個人。走吧，迂迴縱是真的，路還是該有的，這次看清一點，什麼是真的問題，什麼是真的理想，再前行吧！

原載2011年10月7日《澳門日報》“新園地”版“筆成氣候”專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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