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威,你做咩抄我牌?
文/林玉鳳
特區成立十周年,收到的第一份禮物,是一張便條。
那天下午,原定一小時的訪問做了兩小時,咪錶入的錢不夠,當然也忘了再去入錶。取車的時候,看到車頭玻璃夾了小紙條,知道是抄牌了,拿下來一看,卻不得了。那肯定是電視新聞上看見過的新抄牌機打印出來的,罰單比以往的面積要小一半,上面的資料,羅列得像書信的格式。先有像信箋格局的治安警察局名稱和徽號,一列名稱的正下方,像個書信的主旨欄一樣,印著“違例控訴書”的中葡文,再下面,是像信件的上款一樣的打印出來的自己的車牌號碼,之後是一系列的日期和法律條文資料,像一封信或一張便條的正文。末了,在“控訴書編號”之前,有一個像書信的下款一樣的空間,當中有簽名一詞的中葡文,然後是冒號和一行虛線,虛線上,是真正不得了的地方,那是用藍色原珠筆簽的一個公公整整的落款:威。說那不得了,是因為那一個字,突然讓整張罰單變得人性化起來,讓那張“牛肉乾”添了好多分人氣,變得像朋友留給自己的一張便條一樣,因為那一個“威”字,罰單變成了一張便條,好像在說:喂,我抄了你牌,威。看得我幾乎想還一個便條,說:阿威,你做咩抄我牌?鳳
因為一兩個字而改變了整封信,又或是一張便條的感覺,這樣的事情,應該是錢鍾書發明的。記得不是特別清楚,好像是錢鍾書在《圍城》裡有的一個小節,說那時看到外國的書信格式,都以“Dear”(親愛的)開頭的,小說的主角也就學了,想給自己喜歡的女生寫信時也把“親愛的”放在上款的前面,然後,信裡說的還是平常事,只因為自己那個“親愛的”開頭,可以讓寫信的人先在精神上樂上一陣子。讀《圍城》那個年代,沒把小說內容仔細的記下來,倒把那個“親愛的”記住了,後來也學著要那樣寫信,只是,那個年頭,大家都讀《圍城》,知道誰先用了親愛的”,誰就算先表白了,所以,到真夠膽這樣寫的時候,寫的都是英文的公文信了,“親愛的”也沒有讓自己樂上一陣子的魔法了。
這幾年,手寫的信幾乎沒有了,用電郵還有點機會用“Dear”開頭,感覺當然不一樣。用“MSN”或其他即時通訊工具,“Dear”和“親愛的”都是多餘的,要找錢鍾書發明的樂子,靠的是內容了。倒是偶然還會收到手寫的聖誕卡,看到還有人工整的手書“親愛的”幾個字,忽然會羨慕起沒有讀過《圍城》的那一代:那真是不怕書信上款會泄露感情負擔的一代啊!
文:原載2009年12月31日《澳門日報》“筆成氣候”專欄
圖:http://www.macaodaily.com/res/1/20091024/98881256319113046.jpg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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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波:
哈,呢層我唔敢肯定啊!